那是一只一寸长、直径却也足有一寸的肥虫,头上生着两颗微小的红色复眼,诡异的是白亮油腻的身躯上爬着数十道狰狞扭曲红色线条,只是看一眼便让人有种肠胃痉挛的感觉。
黎梨失声叫道:“这是……圣血灵犀蛊?”
圣血灵犀蛊沐浴鲜血而生,喋血嗜杀,最喜食人脑髓,是能够成长到六天境界的珍稀蛊虫。更重要的是,圣血灵犀蛊能与主人心意相通,直接通过神魂向人意念。
云夷文明落后,没有传讯符的存在,但是圣血灵犀蛊的存在似乎比所以这一点比起其六天级数的战斗力还要珍贵得多。
看到它的一瞬间黎梨便猜到了所谓巫神降下神谕的详细过程,在滇族神使册封巫女前,将圣血灵犀蛊的虫卵埋入祭坛,让其吸收巫女的血液破卵而出,再由某个修行者炼化。
有道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这蛊虫虽然丑陋,但是能够远隔千里与主人传达心意。此后神使和修行者离开,将蛊虫封印在祭坛中,让其在土石中以虫蚁蚯蚓之类小生物为食。
而每当蛊虫接收到鲜血时,主人都会有所感应,并凭借蛊虫放出魂力,沟通巫女的意识,从而降下“神谕”。
这样看似是牺牲了一个多天境界的战斗力,然而方圆万里有多少部族多少人口?整个云夷人类聚居的区域……又有几个千里?
黎梨看着圣血灵犀蛊猩红的眼睛,就在炽烈的阳火边打了个寒战。
“长成这副蠢样也能被你们冠上‘圣’字,看来云夷的审美也真是够重口味啊。”
宁殇有些嫌恶地挥手打出一道真气,将之封印起来,随手收入一直玉匣中。而那虫子也没有反抗,似乎是懒得挪动它相对于长度而言过分肥大的身躯。
云夷的传承中究竟有没有上界大能自称神明,宁殇不知道,但是他确信即便真的有所谓神谕存在,一个族人不过百许头的小小黎族,是绝不可能接触到云夷神谕传承的核心的。
云夷明面上说是原始部族聚居崇尚自由,但滇族作为一地霸主又怎么可能真的疏于管理?
云夷民风简朴不喜拘束,滇族也不好冒大不韪效仿中原王朝强加管制,所以一切手段都在暗中,不说被管辖的小部族蒙在鼓里,甚至连滇族的非核心修行者也不能知晓。
而巫女,就是这种手段的玄机所在。
巫女听神谕,需要以自身鲜血祭祀,这是自滇族上古便流传下来的传统。滇族巫女凭血脉世代传承,血祭可以理解,但是其他部族巫女分明是靠天赋选拔却也遵循这一规则,便不由得让宁殇怀疑其中有些蹊跷。
宁殇知道上界一些大宗门需要信仰或气运之力,便在下界设立传承,弄出些所谓神谕之类的把戏,大都是利用传讯印伪装神祇发号施令。想必云夷滇族也逃不出这个套路。
之前宁殇在石祭坛上站了许久,神识早在祭坛上扫了数个来回。祭坛密闭,是用玄真石能量抽尽后所化的粉末辅以其他材料砌成,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隔绝神识探查,但是却屏蔽不得刺血孽般图的感知。
内里有生灵的气息。
宁殇不禁要冷笑,云夷修行之道落后,传讯印必然是没有的,但是却可以玄真石布置简易的传讯阵法。这便要求言辞务必简明扼要,除了关键性的引导,不免会有些万金油的性质,听起来玄之又玄,便是所谓神谕。
原本宁殇初来乍到,也不了解巫女血祭的内情,但是那一丝微弱的生灵气息已足以暴露真相。
细思巫女册封的前后流程,最关键的一环,大概就是滇族下遣的神使。
云夷人身体天赋不好,修行往往需借助外力,降头巫术在云夷修行道上地位极高。
而正杨真所说,降头巫术很多都与神魂秘法有关,如这便意味着滇族的神使可以在册封巫女时做手脚,再借助祭坛上铭刻的阵法,在巫女血祭之时制造“显圣”之象。
将云夷画为千里棋盘,其上的百余个小部族,一代又一代巫女,都不过是滇族统治云夷的棋子罢了。
巫蛊咒术都有些邪性,中原的王朝也素来对少数民族神明的诡异传承有些忌讳,于是这套手段滇族自壮大开始便一直玩了这许多年。
而这样简单的小把戏之所以从未被拆穿,一是云夷人心思单纯,从古时便被洗脑,信仰早已根深蒂固,很难升起质疑的念头。二则是确保巫女和神谕的神秘性,比如以血祭求神明显圣这种用常理难以解释的玄奥手段,不似云夷的修行者能够做到。
三说起来会显得独断而残忍,那就是杀人灭口。一人发现则杀一人,一族醒悟则屠一族。滇族是云夷以一敌百的超级大族,又占着信仰的至高点,所作所为哪怕有伤天理,只要不落在自己头上,治下的小部族便不会去怀疑。
但是宁殇不在这个范围之内。宁殇的眼界比云夷人高出不知多少,他连圣人都敢质疑,连天道都敢不恭,所谓神明对他而言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至于追杀灭口?且不说云夷人的普遍修为都不高,宁殇如今接了生死簿,就意味着大冥官方已经站在他身后,事情闹的越大,对大冥日后统治云夷就越有利,怎会让他单挑面对滇族?
如今这一局棋,与滇族对弈是大冥,皇帝朱阎对云夷志在必得,而滇族巫女失踪,直接关系到两地的和平能否维系,宁殇想要展开调查就必须先解开巫女和神谕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