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宁殇冲天而起的同时,孟旨护法右脚猛然踏在地上,地面如蛛网般炸裂开无数漆黑的裂缝,孟旨护法直追而上,身形一个闪烁,化为百丈巨人,双掌迎头击向宁殇!
“金刚法身!”
这是金刚锻体者独有的手段,金刚是传说中佛陀的法器,形体不坏无坚不摧。
宁殇大喝一声,身后尾随的修罗之影徒然暴涨到百丈,煞气沸腾连虚空都要引燃!
宁殇挥剑斩出,纤细的剑身在百丈法身面前渺小到了极点。
他的剑没能接近孟旨,但动的是修罗虚影巨大的手指,它的指尖是长而狰狞的骨甲,比宝剑更锋利更坚韧,它的手指刺向孟旨的手掌,就像重剑刺向厚盾出金铁铿锵的巨响!
轰!轰!轰!
天欲崩地欲裂。虚空犹如冰层一般破碎,露出细密而深邃的裂痕。
两座庞然大物猛烈相撞,孟旨护法掌握成拳,狠狠砸向修罗的利爪。
宁家众人在地面一动不动,战斗的余波在天地间呼啸,他们甚至要撑起护体真气才能保全自身。
两人交手数次又骤然分开,似是势均力敌,只是宁殇本人脸色已苍白如纸,连连呕血。
外力毕竟是取巧,宁殇根本控制不了修罗煞气,剧烈的反噬让他难以承受,若非之前修罗吞噬了叶锦眉的精血魂魄,宁殇早已被榨成一具干尸。
他的寿元所剩无多,已经难以继续燃烧,而孟旨是货真价实的虚海高手,他可以连战三天三夜不会力竭,而宁殇会在一刻钟内燃尽生命。
而另一方面,孟旨的战斗经验何等丰富,宁殇拙劣的剑法根本等同于无。
宁殇知道自己绝对没有战胜孟旨的可能,他只有一个选择。
那就是逃。
他借着方才与法身相撞的反作用力飞身疾退,一掠千里!
孟旨法身巨大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极为冰冷的讥笑,他双手在身前虚画,锻体罡气与真气结合疯狂旋转,形成一幅太极道图,而远处飞遁的宁殇背后亦突兀地出现一幅太极图,太极旋转着爆出极强的吸力,宁殇避之不及,瞬间被吸入其中!
孟旨散去法身,太极图里缓缓浮出一只黑白小塔,阴阳为门八卦为窗,是极为罕见的空间圣器。
孟旨穿越数重世界来到宁家,身具虚海七重修为,岂会让宁殇逃脱?他在现身之前就已经布下阵法,只要宁殇触及便会被其收入法器之中。
孟旨手托太极圣塔,从天而降,青衣翩翩。
他看着宁家的众人,宁笑天和宁笑尘不得不上前行礼。
孟旨说道:“在下奉宗主之令替宗主擒拿孽徒,宁殇已被我收入塔中,不知宁家能否允我将其带回凌生界?”
宁笑天和宁笑尘交换眼色,宁笑天开口说道:“宁殇杀害我宁家少族长和夫人,由东君大人问罪自然合情合理。只是事突然,我们也是刚刚得知,还需审问一番,耽搁些时间还请护法大人理解。”
孟旨微微皱眉,他不愿在小小往生界逗留,冷冷吐出两字:“那便尽快。”将宁殇甩出小塔,身形已消失不见。
……
……
宁殇昏迷了许久,清醒过来时已是次日黄昏。修罗虚影不知何时已然散去,强烈的虚弱感侵占了身体。
宁殇环顾四周,这是他熟悉的牢狱,他曾在这里杀死无数囚徒,而今自身却已身陷囹圄。
霞光从神铁窗隙里泄漏进来,投影在地面上光影斑驳。宁笑尘坐在他对面不远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宁殇垂下眼睫,轻声唤道:“四叔。”
宁笑尘道:“我这侄儿真有出息,九岁就杀了两个虚海高手,还能和虚海七重大能交手,宁殇,你可真是前途无量。”
宁殇沉默。
“你大伯很生气。此时由我来审问你,是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宁笑尘冷冰冰地说道,“另外,不要再拿天道誓言说事,我要最直接的证据。”
宁殇道:“只怕宁家会在知道真相后灭族。”
“你若不说,哪怕冒犯东君,我们也会杀了你。”
宁殇笑了笑,“说了也会死,但宁家非要给我陪葬,好像也值了。”
宁笑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宁殇问道:“天命宗那人说了什么?”
“孟护法说你身有先天诅咒,觉醒成魔,六亲不认。东君大人早年收你为徒,便想替你化解诅咒保二哥一家平安,却不料你提前觉醒。”
宁殇扯了扯嘴角,似是笑了,又似是想起了什么值得嘲讽的事:“东君大善。”
他看着宁笑尘,眼睛里光影沉浮。他的模样十分狼狈,头凌乱浑身污血,这让他显得极为可怜。但他没有留露出丝毫委屈之意,他冷静得让人心寒。
他说:“能不能给我十年。”
宁笑尘道:“我绝不会帮你。”
“那便对我用刑吧。”他指了指自己的腹部,“在这里剖开,不要伤害到丹田和主经脉。”
宁笑尘抽出匕,沿着他指的位置精准地切了下去。宁殇眼也不眨,他紧紧盯着自己敞开的肚皮,在一片红热的脏器里寻找着。
在看到那一点黑色的一刻,宁殇立即动了,他的腹腔里不知如何飞出了数十张符纸,铺天盖地向宁笑尘砸去。
道符被一点稀微的真气雏形引爆出色泽各异的光,这是叶锦眉绘制的瞬道符,有攻击符有禁锢符但更多的是迷幻阵符。
宁笑尘心神一阵恍惚,回过神时,宁殇已无影无踪。
“遁符。”宁笑尘喃喃道,“二嫂,你对你儿子到底还是好得奢侈。”
千里之外。宁殇手心里攥着那块小小的黑色石头,那是叶锦眉的中品须弥石,内含空间,里面放置着宁殇直至金丹境所需的种种功法,以及一些保命之物。
宁殇知道一旦被捉身上所有法宝都会被收走,比如宁笑秋的圣器双剑此时便已不在宁殇手中。所以他将须弥石吞入腹中,躲过了搜查。
他攥着那枚沾满血水的须弥石,突然跪了下来,向着宁家的方向遥遥叩。那里是他曾经的家,他的父母在那里生活在那里死去,他的亲族在那里流着与他同源的血。
他垂着头,眼泪在看不见的阴影里纵横流淌。
这一天之间生了多少事,悲欢离合尽数上演,荒唐而又残忍。宁殇一直未曾在人前表露出任何情绪,但他终究还是个孩子。
他想爹死前一定很绝望,他唯一的骨肉没能一生平安甚至没能干净地死去,他终究要变成万人唾骂的杀戮者;他想老娘一定也伤透了心,可她依然用自身生命补充修罗煞气,为自己准备了逃生的后路;他想大伯在怒,四叔在失望,爷爷在忍着悲痛处理族中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