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气在经脉里肆虐,宁殇全身痉挛,哇地吐出一口血来,血水滚烫仿佛沸腾。便在这一刻,宁笑秋脸色剧变,变得苍白又无比难看!
“解体**……你真的宁可去死也要为它献祭?……”
解体**是燃烧生命的禁忌法门,宁殇已经听不到宁笑秋的喝问,他用自己微薄的真气雏形引燃了宁笑秋注入自己身体的真气,意识瞬间被焚烧的剧痛埋没。他能够明确地知道自己的寿命在锐减,但他不会阻止,这是他最后的反抗!
……
……
然而这场燃烧并没有持续下去,宁殇体内炽烈的气息化成一股股热线疯狂地涌向背脊处,十二只刺绣修罗兴奋着战栗着似乎要活过来,宁殇仿佛看到他们shǔn xī着自己的精血与生命出贪婪的咀嚼啧嘴声。
随着精血的流逝,宁殇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跪倒在地上出一声嘶哑的低啸,与此同时他燃烧的气血从毛孔里喷出来,在他身后凝结成一座猩红的虚影,虚影面容英俊却生着狰狞的獠牙与利爪。
他吞噬了宁殇的精血气血而醒来,他化解了解体**的后劲化解了宁笑秋施加的力道也给予了宁殇更大的痛楚,他吞噬一切,他是嗜血而生的修罗杀神。
他有一双漆黑妖异的眼瞳,犹如两只转动的无底黑洞,窥不见尽头。宁殇的眼睛亦变成与他一模一样的漆黑妖异,仿佛一滴融化的浓墨在雪白的玉珠上流淌旋转。
这一刻宁殇的目光循着修罗魔神的目光穿过了千万年的光阴,心中幻象迭生,他看到无尽亡魂堆砌成金色的山海神坛,祭坛上凌空伫立着红黑袍的男子,他的衣袍黑暗无比如同裁剪于最深的夜色他的头猩红似流动的鲜血。
他双臂平展,掌心迸射出十万丈罪恶血光,而这十万丈血光又被一双手抽成丝线绣成无数凶戾的修罗图腾。那一双手晶莹剔透,皮肉之下清晰可见赤金色的血液和白玉班的骨骼……
画面只一刹那,宁殇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从剧痛中骤然惊醒。他的身体灼烧如焚,但他只感到极度寒冷。
他跪在地上,捧着父亲化成的脓血,双眼黑暗而澄澈。他背后是巨大的修罗虚影,散着妖异凶戾的气息。
他隐隐明白了什么,原来不只是父亲,叶锦眉、东君甚至那个名为叶竹青的蛇族丫鬟……原来只有他天真地一无所知。
他真的好愤怒也好伤心。
……
……
宁家的念命祠是贡放命烛的地方,命烛以神魂之力为火,生者长明死者熄灭,是个大宗派判断弟子生死情况的手段。
就在宁殇修罗图腾觉醒之时,念命祠里属于宁笑秋的命烛无声熄灭,寂静了多年的念命祠警钟凄鸣,宗族各位高层的传讯符几乎不分先后地亮起:
“少族长宁笑秋身殁!”
“少族长宁笑秋身殁!”
宁家在短暂的惊骇之后疯狂地运转起来。宁笑秋是宁家最重要的人物,不提他少族长的身份,宁家与东君能有这一点交情便是全凭当年宁笑秋的情分。宁家能以如此弱势在往生界立足所凭全是东君的誓言。
而今宁笑秋身死,宁家众人焉知东君会不会就此食言?
哪怕这里还有东君的大弟子宁殇,但这场收徒之因八成也是为报宁笑秋,东君岂会真拿这个年仅九岁资质中庸的孩子当大弟子?
“是他!是他!是小公子杀了少族长!”第一个冲进书房的是宁笑秋的洗笔书童,他看着宁殇和那座凝如实质的修罗虚影惶恐地大叫。
“不是我!不是我!”宁殇在心里这样说着,痛苦得想要流出血泪。
然而现实是,宁殇缓缓站起身来,稚嫩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有纵横的血迹。他双瞳漆黑,妖异淡漠,他轻轻瞥书童一眼,身后的虚影吐出一丝气息,便将书童吹成了齑粉。
但他的喊叫还是通过传讯符响遍了宁家上下。
宁殇用洁白的袍袖擦了擦染血的双手,转身摘下了宁笑秋的阴阳双剑背在身上。他看到越来越多的人正在向书房涌来。
他的时间不多,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会被家族高手擒拿,所以他必须要快,他要在死亡来临之前找到他的命运,他要找到那个喜欢敷衍的女人问一个真实的答案。
他抬起头看向屋顶,砖瓦立即被无形的力量冲破了了一个大洞。他纵身跳起来,煞气凝聚成一对血色羽翼,承托着他凌空飞起。修罗虚影始终在他身后,笑容邪意,将天地之间冰雪也映得殷红。
“宁殇!”无数人飞身追来,喊声夹杂了破风声喧嚣刺耳。
宁殇拔出双剑,隔空劈了出去。
他的剑法还不够成熟,真气雏形非常稀薄,但剑是圣器,自身边凌厉难当,第一批赶来的人多是附近实力微末的杂役小厮,并不敢直触锋芒。
宁殇杀出一条路来,翩翩白衣染得血迹斑斑。锦绣图腾依然不紧不慢shǔn xī着他的精血,他的意识沦陷,他又看到他突破后天时的死亡幻境,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血色荒原,那里游荡着无数的亡魂!
他看到父亲英俊严肃的脸庞猝然崩碎,看到从小陪他玩耍的少年书童带着惊慌的脸崩碎,看到看门的小厮,打扫房间的蓝衣姐姐,厨房里带着油烟味的慈祥大叔……
他们一一破碎,化作荧光久久盘旋在他眼前,晶莹璀璨。血水溅在他身上,腐蚀着他的皮肤疼痛难忍。
他觉得空空的,好像心脏已不在胸膛。
……
……
“小公子杀死了少族长!”
叶锦眉握着光的传讯符,笑得妩媚动人,只是泪水阑干洇湿了容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