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九却没有再多说,更没有留给他任何时间考虑其他。撂下这一句话,杨九转身就走了。
杨九不管陆修然内心做了多少假设多少挣扎,但最后还是听到了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勾唇一笑,眼底是他也不知道的赞赏。
倒泔水的地方虽然在一个角落里,但那一面却正好是侧对着柴房的,连接着柴房的这一小段路除了收取劈好的柴禾,平时根本没有人经过,故而这一路过来很平顺,没有被其他人发现。
而劈柴禾的小院子又恰好是在另一面,隔着柴房和杨九住的小屋,视线遮蔽得挺完美。
到了柴房小院,杨九让陆修然随便找个地方坐下。他则到了院子里的一口水井边打了一桶水,倒进了木盆里,让一脸惊疑的陆修然洗手。
而杨九自己只能在刚刚悲催地用布巾擦一擦碰过舀泔水的碗的手。因为暴露在外的双手也是上过妆的,自然不能见水。
陆修然看着那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心思复杂。最后带着一点冷嘲的心情,按照杨九的吩咐洗了手。
待他清洗完毕,在身上虽然破旧但还算干净的衣服上擦干了手,又毫无放抗之力地被杨九拉着进了那间属于劈柴伙计的木屋。
杨九分明感觉得到自己攥着的那只小手在颤抖和本能地反抗。
虽然多少也明白是因为什么,但还是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小屁孩,你真的想多了,我对幼童不感兴趣!
啊,不对,是我对男的都不感兴趣!
而很快,陆修然的反抗就被惊疑不定取代了。
他看着桌子上那一大碗洁白的米饭和一盘子零杂的肉、菜,一瞬间全都明白了过来!也正因为明白了杨九的用意,才更加难以置信!
“你,你难道不知晓我在府里的境遇?何以如此待我?”
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杨九,仿佛生怕错过了对方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杨九一笑,“你以后三餐都到我这里来吧,总吃那些东西不好。你也不小了,应该懂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吧?你上次是在柴房被抓包,他们应该不会再怀疑到这来。你慢慢吃,别我难得好心结果你却是被噎死的。我先出去干活了。”对陆修然的问题避而不答。
陆修然咬着唇,目送那个高大魁梧的背影走出房间。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当初那个劈柴的大叔也给自己偷偷送过吃的,但是绝对没有这个新来的男人这么绝对,这般不容反抗,好像什么都不怕一般。
是真的不怕还是纯粹就是个莽汉?
但是不可思议的,自己好像觉得这个陌生的男人能给自己安全感一样,而不像之前那个大叔,自己虽然接受着帮助,也感动过,但心里其实一直是知道的,知道迟早是会被发现的。
但自己还是利用了那个老实人。
想到这儿,陆修然自嘲地一笑。
难道劈柴的大叔都是这般的傻子不成?
木桌就安放在靠窗的位置,陆修然看似悠然却快速地吃着记忆里从没有过的美味,仪态意外得优雅。
视线时不时跳过窗户,看着那个舞起巨大的斧子依旧虎虎生风的男人。心里估算着这个傻大叔又能帮自己多长时间……
还有,他帮自己真的是出于善良吗?
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很清楚自己的容貌对别人的吸引力的。虽然,这也是带给自己那样的屈辱的原因。
…………
[主银,你可怜他?]
[算是吧,总觉得和我们挺像的。左右无事,介入别人的生活说不定就能触发什么好玩的故事呢~]
[好吧,小白是百分之百支持主银的啦。就是觉得这小子心思太过深沉,以后不要对主银你造成威胁才好。]
[……小白,没想到你一个程序还能够辨识人心啊……你们那时代的技术还真是……]杨九随意地回应着。
[我们的程序里写入了一些最基本的情绪程式的,比如高兴悲伤愤怒这样辨识度很高的情绪都可以读取和表达。]
[啧,真是难以想象,不明觉厉。]
两只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直到陆修然带着碗筷盘子走了出来,杨九才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过去。
“我说,小屁孩你是多久没好好吃过一顿了,这盘子比舔过的还干净?!”
杨九的直接让陆修然羞恼不已,低着头,匆匆跑到水井边,放下碗筷等,挥着小胳膊开始打水。
这里的水井都是为杨九这样的壮汉配备的,就算陆修然打的水比较少,水桶本身的重量也够让他累的哼哧哼哧的了。
但就在他准备用一边搁着的木瓢舀点水出来洗碗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头上落下了一片阴影。刚一抬头,就感觉额头上被弹得一痛。
压抑着心里的不满和莫名其妙,用楚楚可怜的眼神望着眼前的人。
没想到男人竟然用恶狠狠的语气呵斥他:“你是不是傻!那些人这么欺负你你还给他们减轻工作负担?!”一脸的怒其不争。
陆修然呆愣在了当场。
居,居然是为了这个?
“我,我以为……我帮你洗好就……”
杨九一翻白眼,“你看我像是那么好心的人么?我不领那一份工钱我还替人家洗碗?傻小子诶,偷奸耍滑的功夫还差远了,跟叔叔我好好学吧!东西搁桌上去,晚上吃饭时我偷偷塞到厨房就行了。”
陆修然继续呆……
那个忠厚老实的老好人傻大叔呢?!!!
看着小屁孩一脸呆相,杨九瞪着瞪着就忍不住换上了笑意。“好了好了,吃饱了就赶紧回去做你的事吧,别在这儿打扰我。”
又被撵走了……
事实上自己经常被那几个所谓的兄弟姐妹甚至是下人嫌弃、呼来喝去,但是第一次,被撵走了,居然,不难受?
背对着那个叫做西贝的大叔,陆修然摸着自己抑制不住上翘的嘴角,觉得莫名其妙极了……
而等他回到马厩,想到今天戏剧性的展开,前后反复地思量也没发现这个新来的大叔会是哪位主子安插过来欺骗玩弄自己的。反而觉得,一个才见面没说过几句话的人竟然能让自己那么自然地放松地和他相处,这实在是太难以置信了!
抚摸着马匹光滑的皮毛,陆修然喃喃道:“大黑,我今天遇到了一个怪大叔,我从没未见过这样奇怪的人!就是不知,再过些时日,待他看清了形势还能不能对我这样好了……”
“十一少爷,六少爷让你快点过去。”一个仆从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陆修然的脸色瞬间冷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