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医院,满是消毒水的气味。
医院西侧的贵宾楼顶层住着唯一一位病人,他叫伊文思,比传说中住在棺材里等着白马唐僧来唤醒的公主,还要牵动所有人的心。
伊文思从漫长的黑暗中醒过来时,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医院。转头看,克里斯朵夫正坐在床边的宽大软座上削苹果,低垂的眸子里依稀有红血丝,但一身行头仍然是平日里精心打扮的模样,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
就是那双过分白净的手一看就是从来不干活的,一个苹果削得只剩下个核。
“你醒了”克里斯朵夫醒了抬头看到他,眼中却没有什么惊喜,“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你怎么在这里”伊文思又不傻,他虽然跟克里斯朵夫有过几次短暂的交集,但心里清楚得很,他们是敌人,不是朋友。
“我来照顾你啊。”克里斯朵夫却说得理所当然,他站起来坐到床沿边,俯身把削好的苹果塞到伊文思嘴边,带着笑容,“从现在开始,由我来照顾你,伊文思先生。”
伊文思忽然有些发毛,克里斯朵夫的这个笑容,是以后可能会在盐水瓶里给他加老鼠药的笑,让人头皮发麻。
“我们好像不熟”
克里斯朵夫继续微笑,“怎么,我来照顾你,你觉得委屈吗”
伊文思刚醒,整个人还很虚弱,并不想自讨苦吃,于是果断闭嘴。克里斯朵夫见状,便又坐回了他的软椅里,双腿交叠着,拿起报纸端起红茶,再配个遮阳伞,就能假装自己在度假。
但伊文思能感觉到克里斯朵夫心情不好。
他也不笨,克里斯朵夫出现在这里一定有理由,或许就跟自己受伤有关。
他参与其中了
好吧,其实伊文思并不在意,是谁想杀他都无关紧要,那么多人,一个个记岂不是太烦了,现下最紧要的是
“喂,我想上厕所。”伊文思转过头说。
克里斯朵夫没动。
“我说我要上厕所。”
克里斯朵夫翻了个页,依旧没理他。
伊文思幽幽叹了口气,“我要尿床上了,你记得给我换床单。”
克里斯朵夫忍无可忍,把报纸一摔,被子一掀,“起来。”
伊文思静静地看着他,“我受伤了,不能动。”
克里斯朵夫额上青筋暴起。
伊文思还是静静地看着他。
克里斯朵夫强行把一口怒气咽下去,憋出一个仿佛便秘一般的笑容,“我扶你。”
医院里,一层楼隔绝了一个世界,伊文思很识趣地没有问自己什么时候能出院,从克里斯朵夫的反应他就能看出来,这次狄恩那边绝对不好过。他自己就是个小人物,最能忍了。
而另一边,议会的新闻发布会如约召开,就昨夜的刺杀案和最近一系列针对议会的事件,做出回应。负责发言的是乔伊和另一位秦无言派来的议员刘怀。
下面是记者在连珠炮似地发问,上面是双方在辩论,发布会现场,不可谓不精彩。
秦无言虽然一贯不喜欢逞口舌之快,但并不代表他手下就没有能言善辩的人,这个刘怀就是其中之一。
但刘怀越是说得多,越是觉得亚历山大。无论是语气、表情还是说辞,乔伊就跟他父亲一样,滴水不漏。自信从容,诚恳真挚,再配上那副好皮相,你很难在听他讲话时,逃脱他的视线。
这不禁让刘怀想起以前上学时,教授跟他讲过的一句话要成为一个好的政客,首先你要做一个好的演员。
“各位,议会从来没有要蒙蔽所有人的想法。坦白了讲,这所有的一切,都源自大家口中的民主和自由。当大家觉得自己的诉求无法满足,当大家觉得议会已经腐朽,就有人开始寻求改变。但是,不是所有的方法都是正确的,不是所有的恶行都能披上正义的外衣”乔伊双手撑在台上,双目诚挚地看着镜头,仿佛透过它看着千千万万人,“奥斯帝国绵延至今,它所有的体制都经过严格整改,议会的每一位贵族成员,包括军部、社会的各个体系中的每一个人,他们在成为贵族前,都是平民。我是如此,刘议员是如此,贺上将也是如此,我们不应该因为某个人的身份而对他保有歧视,对平民是这样,对贵族也是这样。”
刘怀本能地想反驳,却发现自己并没有立场去反驳。
而乔伊已经接下去说了,“我是现任的教育部长,在我管辖的军校里,有皇家军院这样绝大部分由贵族子弟组成的军校,也有紫藤花这样有教无类的军校,他们的出身不同,成长经历不同,但贺兰很优秀,唐川也很优秀,社会已经在大家没有仔细留意的时候,发生着改变。我只能说,所有的变革,都不是一朝一夕能促成的,请大家给议会一点时间,给所有人一点时间,杀人不能改变任何现状,那是犯法,是罪恶的开始。”
这些话粗粗一听,好像很在理。
仔细一想,好像也没什么错。
但是不知不觉,整个新闻发布会的节奏就被乔伊带着走了,主题也偏到了不知哪里去。他看似毫不避讳地在谈论时下最敏感的话题,你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可实际上呢
他什么承诺都没有给你。
刘怀抿着唇,仔细在脑海里想着说辞,而后也站起来,刚想说什么,他的助理却急匆匆地跑过来,附耳跟他小声说了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