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金刚看他一眼，转开脸，“别想了。你要实在过不去，等闲了咱俩喝杯酒唠唠。跟别人就别露了。我知道你难过……他欣赏过你，教导过你，栽培过你，也整过你。有今天，都是他自己走过来的……”

“顾哥，算了。”林方晓摇头。顾金刚明白，但不可能完全明白他的心情。

顾金刚说：“好。”

林方晓盯着茶几上那个饭盒。

“小林。”顾金刚叫他。

第十四章 “山雨欲来”黑玉虎 （五）[]

他极少叫林方晓“小林”。林方晓看他。他说：“你可别动傻念头啊。现在人人自危，都恨不得把自己摘巴地一根毛儿都没有，你可千万别去在这个时候念旧。”

林方晓微皱眉头，说：“你瞎操心些什么啊。”

“也是。我多虑，提醒你一句。”顾金刚话锋一转，“谈庆真是个狠角色。真狠。计划之缜密、行动之迅速、保密之严紧……这么多年，我第一次看到这种规模这种规格这种效率的行动，真是死而无憾了。”肋

林方晓嘴角一扯。没笑。顾金刚说的是事实。但，他一点儿都不愿意回忆这个行动。内心深处，有相当程度的愤怒、羞耻和悲哀感。这是不能说出来的。

“再晚进去哪怕一分钟，就吞弹了。”顾金刚声音低的不能再低。贴着水面飞行的鸟儿一般，翅膀扇起那一点点的波纹，却刺的林方晓眼睛一闭。

“顾哥。”他再睁开眼，眸子里全是森森的冷意。激的顾金刚一激灵。

“啊？”他看着林方晓。

“通知全队集合。”林方晓说。

顾金刚一愣，“啊？你不知道全体待命，等空降兵下来、全面内部调查开始前，工作都要得暂停嘛？这个时候集个p合啊，老实呆着不好啊？”他差点儿口快就说出来了——你这是停工时间久了脑子不在状态吧？

林方晓细长的眼睛一眯，说：“咱暂停，案子可不暂停——叫集合！”镬

顾金刚这才正经起来，马上出去，站在走廊上大吼“二大队全体操场集合！”

走廊里沉寂了几秒钟，随即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两分钟之后，警局操场上，刑侦二队集合完毕。

林方晓看着他的部下们，静静的，有那么一会儿，觉得自己有点儿像古代出征前点将的将军。大家也都在看着他。他想说点儿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于是这天午后，刑侦二队操场上的三公里跑，成了格外沉寂的警局里格外轰动的一景。三公里结束的时候，林方晓说，我们终于可以专心办那一号大案。部里挂号的案子半年没进展，我林方晓还没有丢过这个人！

他后来也是这么言之凿凿的跟顾金刚、潘晓辉、叶珉还有宋晓波几个人说的。下班后几个人说是聚一聚，可他还要值归队后的第一个夜班，于是大家还是钻了警局对面的“顺顺”。不敢多喝酒，一人一杯生啤，话也不多。

顾金刚忽然想起来，说：“说起来，这次的案子，关键人物小黑，小黑啊小黑……”

“我们都以为小黑最能顶得住。”叶珉说。

“谁知道小黑反水。”宋晓波补充。

潘晓辉看了林方晓一眼，没出声。林方晓挥挥手，赶走想要落在他们桌上的一只肥大的苍蝇，回头对着老板嚷嚷：“该挂门帘了啊，老崔。”

崔老板笑呵呵的应声。

顾金刚却说：“我倒觉得小黑厉害。不是，我刚想说的不是这个。在这儿喝酒我想起来了，小黑的律师团那叫一个强大，锦德行老大出手，还有林队那个发小儿也在——林队，我到这会儿还记得那窈窕淑女一扬手，‘老板，上酒’！”他大手学着唐恩窈的样子，来了一下。潘晓辉顿时笑出声来。

“唐律师吗？她干的出来。”她说。

大家哈哈一笑。

“那她和你那个海关的哥们儿怎么样了？”顾金刚很八卦的问。

林方晓喝了口酒，摸摸鼻尖。

怎么样了？

“等我有时间了关心一下。”林方晓开始打太极。

“那丫头人不错。”顾金刚笑嘻嘻的说。然后他一直说、一直说，说的林方晓无奈的问他“顾哥你是不是高了该回去歇着了”，紧赶着把大伙儿都遣散了。顾金刚却是个下了班也无家可归的，一路又跟着林方晓回警局值班，说是陪林方晓唠嗑儿以打发漫漫值班长夜，进了值班室却一头扎到床上去，呼呼大睡起来。

林方晓看着股金刚那庞大而沉重的身躯，呼噜打的山响，只替他扯了被子盖上。

连日来不止他一个人辛苦而已。

他坐在值班室里。桌子上两部值班电话都安静的很。通常这只代表暂时的平静。一旦这电话响起来，也就意味着极可能是有一个不眠之夜。他的手机放在桌子上。

唐恩窈一直没有给他回复。

他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