糙的一双手。以前做工、现在做农的一双手。西溪难过,不忍细看。
“过来吧,西溪,多劝劝窈窈。我们都过来了。”晓琪妈妈出神的说。眼睛里是噙了泪花。“晓琪那孩子,走了那条路,我们面上无光;躲到这乡下来,躲不过去的是心里的这点儿阴影,到底是我们教的不好。”
“阿姨,不能怪你们。”西溪这话说的艰难。说到这里,也说不下去了。
晓琪妈妈擦着眼睛,说:“西溪,有很多事情,一步踏错,不能再回头。”
西溪点头,“阿姨,您还有我们。有我,有窈窈,还有亚翠和晓年。都是您的孩子。有什么事,您尽管和我们说。”
晓琪妈妈沉默良久,叹了口气,说:“西溪,你们费心了。以后,方便了就还来看看我们。看到你们,我心里虽然难过,可还是欢喜的。就当是看到晓琪一样了。只是你们都比晓琪好……我知道,你不用安慰我。晓琪……我女儿不是个坏孩子。我和她爸爸也对不起她,没能教好她,也没能给她一个好环境,最后还拖累了她。”
“阿姨。”西溪听的心里发急。有心阻止晓琪妈妈说下去,可也忍不住想知道那一点隐秘。门外吹进来的都是热风,唐恩窈占住门口的位置仍然一动不动。西溪却知道她必定是听着这边的对话呢——能听到几分?西溪只觉得木凳子越发的硬,硌的她都要坐不住了。
“我们确实不知道晓琪是那样来的钱。你能相信吗,她每次回家来,也还是十块钱的t恤衫几十块钱的帆布鞋,从来没有开过他们传说的什么跑车也没有戴过钻石表,我女儿,在家里始终是那副简单纯洁的模样……有一个有前途的男朋友,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晓琪妈妈搓着胸口的纽扣,“她父亲重病,她说不必担心医药费,妈妈你不用担心,医药费我想办法;不行我们把房子抵押或者卖掉吧,我都说好。晓琪一向比我有主意。我那时候也慌了神,全副心思都在她爸爸的病上,那些事,她和我商量,我就要她拿主意了……那么昂贵的医药费啊,她一次又一次的付掉,却让医生骗我,每次都和我报百分之三十的数目,就是那样我都觉得贵的要死。我该有多傻?她一个小女孩儿能有什么好办法?我去查询医药费的时候,那个数字吓到我哭。可是一分都没有拖欠,医院说,得了这种并再医治的病人里,少见我们付钱这么利落的。真少见。”
西溪听着。
“我问晓琪,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皇甫呢,很久没见皇甫了。她不说话。逼急了,她才承认,跟皇甫早就分手了。我当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坏了,果然坏了。我逼着她跟那个人分手。我说咱们就是卖了房子也把人家的钱还了。晓琪你爸爸要是知道了,一定不同意。晓琪说,妈,你以为咱家那破房子能值几个钱?靠那点儿钱,爸爸在医院都住不了十天!我听了目瞪口呆。西溪,你不知道晓琪说话的那个口气,她从来没有用那样的口气和我说话。我不认识她了,她简直不是我的女儿。可是我又能怎么样,她就是我女儿……我打她骂她,她都忍了。她说妈妈我现在为了爸爸也不能跟他分手。我说晓琪,你爸爸要是知道了,他宁可死。”
西溪忽然听到里间有茶杯碰撞的声音。
她按了一下晓琪妈妈的手腕,摇了摇头。
晓琪妈妈停了一会儿,好像决意要把话说完:“后来,她爸爸好些了,也起了疑心。再三的问我,我都没承认。只是给晓琪压力。后来爸爸出院了,在家休养,晓琪总是早出晚归,还经常不回家。有一天晚上,深夜了,她接到电话要出去,她爸爸不让。她坚持要走。她爸爸就打车跟着去了。”她哽咽难言,好半天才继续说,“西溪,这是家丑。可你,你们,我不用瞒着你们。她爸爸没办法进那样的小区,盘查的太严了。一个大病初愈的人,在小区门口守了一夜。第二天,看着一辆一辆的豪华轿车开出小区,其中有一辆,是晓琪开着的。她爸爸就那么晕倒在小区门口,又被送进了医院。”
恩窈走到了晓琪妈妈旁边,默默的坐了下来,问道:“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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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三章 “柳暗花明”潘晓辉 (七)
晓琪妈妈摇着头。
那一宿是怎么地一个慌乱,之后又是怎么一个乱象?那是一个伤疤。
她看着恩窈那清澈的眼神,又摇头,继续说下去。
“后来,晓琪急急忙忙的赶到医院去,来不及换衣服来不及伪装,我们看到她那个模样,惊的说不出话来。她爸爸拿起挂在床前的玻璃瓶对着晓琪扔了过去,晓琪没动,正砸在她身上……她爸爸说你给我滚,我没你这样的女儿。晓琪就跪在玻璃碎片上,说无论如何,爸爸你治好了病再不要我。”肋
晓琪妈说到这里,眼泪终于滚滚落下来。
那个血淋淋的场面,记忆犹新。不止是晓琪那一跪和无声的泪水,其实还有他们流血的心。怎么看,也都还是他们可爱的女儿,却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是她伤他们的心伤的最凶狠。
西溪把手帕塞到晓琪妈妈手里,曼声说:“阿姨……好了。”
晓琪妈摇头,手帕攥着,眼泪不断的流,擦了,很快又流下来,像汩汩冒着的泉。只是那泉水不是甜的,是苦的。
“……她爸爸坚持不许她进家门。”晓琪妈妈说,泪水从鼻腔里吸进去,“我心软。总想着晓琪回头,她好好儿的一个女孩子,独立生活、有什么不能够的?她爸爸不让,说就当没有生过这样的孩子。我真是心软。晓琪是我的女儿……西溪,窈窈,她犯了错,还是我的女儿,是不是?我总担心她。她过那种不正常的生活,得受多少罪呢。”镬
恩窈转开脸。
“……晓琪当着我的面,从来不诉苦。你们知道她的性格,有什么事也不爱说出口。她得了抑郁症好久,我不知道;她被打被骂,我不知道;就连她怀了孩子,我也是很晚才知道……晓琪也傻。能有什么好结果,跟着那样的一个男人?能有什么好结果,还要把孩子生下来?”晓琪妈妈的手不停的抖。
恩窈终于忍不住,劝她不要再说了,“阿姨,阿姨别说了。”
她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捅了几个透明窟窿,感觉不到疼,只是冷风飕飕的穿过身体。
晓琪妈妈摇头,拿手帕把脸上的泪擦干,继续说:“这几年,我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晓琪生病最严重的那段时间,我陪着她、鼓励她。抑郁症是非常可怕的病,非常可怕。可能上一分钟她好好儿的了,下一分钟她又钻了牛角尖。抑郁症折磨她也折磨我。她曾经哭着跟我说,妈妈、妈妈,我这是受到惩罚了,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控制不了……”
西溪拭着泪。好像看到了母女俩曾经抱头痛哭的模样。她看恩窈。恩窈脸色白的什么似的,只是一言不发,眸子黑,而且亮的怕人。
晓琪妈妈碎碎的述说着。
那是晓琪最后的一段时间。
西溪觉得有些恍惚。恩窈更是。她坐在木凳上动也不动。脑海里的情形,都是每次她打电话回来,晓琪在电话里跟她说说笑笑。她知道那些是有些假象,她知道晓琪一直在跟抑郁症搏斗,可是那么欢快的声音她相信晓琪的治疗是有效果的更何况她有飞飞……恩窈被这个念头刺到。
“我总是说晓琪、晓琪,不要担心,妈妈总不会抛弃你的。我不会放弃晓琪,我陪着她看医生陪着她苦熬。看着她一天一天的好起来……”晓琪妈妈说到这里,忽然间停顿下来。
西溪心里一抖。她只见恩窈锐利的目光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