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济时,是你啊,”徐鹤秋暗自定了定心跳,“今天这么早啊?”
言济时因为长年在徐师父这里做灸疗,和徐鹤秋也算是老熟人了。他的年纪跟学那帮小孩儿差不多,于是就跟着大家叫徐鹤秋做师兄。
“嗯,徐师傅说我的情况已经好起来了,以后治疗的时间会慢慢变短。”言济时依然保持端正的站姿,小声回答。
这小子还没有长开,因为早产的缘故先天不足,身高更是凄惨——都十岁了,还没有那个比他小两岁的梁晨高。
可是他五官长得极好,脸上薄薄的病气已经快要掩不住那股呼之欲出的华丽了。
徐鹤秋打量了一下他的气色,带着同情的心情亲切的说:“等梁晨冲澡出来你就赶紧回家吧。”你看上去快要昏倒了。
“我不等她,”言济时轻轻摇头,“我先回去了,师兄再见。”
说完慢慢的走了出去。
平常言济时灸疗完都正好在梁晨习武结束之后,每天傍晚梁晨都会在沐浴完以后等他一起回家。
这是在闹什么别扭呢?
徐鹤秋疑惑的看着他离去,最后干脆将这种想不明白的无聊小事抛诸脑后,转头继续干活。
过了一会儿——
“师兄!”小女孩清亮的嗓音中气十足的响彻整个习武厅,带着沐浴过后湿漉漉的爽利扑面而来。
徐鹤秋抬头一笑:“师妹啊,你今天要自己回家咯,言济时已经先走了。”习武的孩子里只有梁晨一个女孩儿,但凡习武厅里出现女孩的声音就绝对是梁晨没错。
梁晨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慢慢的挪向习武厅的角落,默默的收拾起自己的小背包。
徐鹤秋猜想可能是今天的练习量太大了,所以梁晨的动作才显得格外的慢。
就那么小小的一个背包,看她哆哆嗦嗦的整理了快二十分钟才好,真担心她明天就不会想来了。
“师兄,今天可不可以,请你陪我回去?”
言济时去而复返,小手扶住门框不住的喘着气,苍白的脸上有剧烈运动过后的潮红。
“怎么了?”徐鹤秋看向他。
在角落里没有被言济时看见的梁晨缓缓的站了起来。
“那个……章扬……”小男子汉的自尊心使得言济时忸怩着说不出自己被堵在路上欺负的事。
徐鹤秋还没来得及发表疑问,角落里的梁晨已经“piu——”的窜了出去。
等徐鹤秋和言济时赶到街角的巷子里时,只见梁晨正压着一个小男孩猛打,那边带头的小霸王章扬和另一个同伙的小男孩正略显惊慌的想要把梁晨拉开。
“干什么呢?”徐鹤秋喊道。
章扬一伙比徐鹤秋小一岁,也知道徐鹤秋武术世家,多少有些忌惮,听他这么一喊,顿时停了手。
梁晨听到师兄的声音,也停下来,缓缓转头——鼻青脸肿。
小霸王带着同伙们散去之后,徐鹤秋啧啧叹道:“师妹啊,你这是准备问鼎打架小天后的宝座吗?”
看来父亲大人的武德教育抓得还不够严苛。
梁晨靠坐在墙边,状况惨烈的脸上挤出一个笑来。
徐鹤秋走到她面前蹲下,好奇的问:“师妹啊,师兄有个疑问,为什么那个小子被揍得那么惨,而章扬和另外那个小孩看起来却像是没有受到攻击?”
梁晨低垂着小头颅调整着呼吸,慢慢的回答:“因为他最弱。”
师妹你不是吧?这么懂兵法?
徐鹤秋震惊了:“那你光顾着追着他一个人打,另外两个人你就防不胜防了啊。”
“他们三个人一起,我打不过,”梁晨还是低着头,呲牙等待脸上的刺痛赶快过去,“但我能把最弱的那个打很惨,他们会怕。”
小孩子不懂什么叫震慑,可效果是刚刚的呀。
“佩服佩服。”徐鹤秋忍不住抱拳。
“师兄,没事了,你快回去吧。”梁晨只想让这个聒噪师兄赶紧走远点,好让她安静的回复一下元气。
“那行,自己小心点。”就算你今天回去没你爸妈揍一顿,明天家父知道这事以后你也会得到一场终身难忘的教育滴。
自求多福吧小师妹。
徐鹤秋走了之后,言济时才慢慢的走过去递给梁晨一张干净的手帕,稚气的脸庞上神情很是复杂。
梁晨接过手帕攥在掌心,仰起色彩斑斓的脸,很费力的说:“以后还是让我跟你一起回家吧,求你了。”
梁晨在门铃的声响里醒来,揉揉干涩的眼睛起身下床。
可能是因为昨晚那通沉默的电话,才会突然梦到小时候的事情吧。
啧,“小时候”这个词,真是让人情何以堪。
摇摇头拉开木门,防盗门外站着刚刚还出现在梦里的人。
和梦境里不同的是,那个瘦弱矮小的身躯抽长了,眉目之间犹如被开水浸泡后的茶叶,终于舒展成一派华丽的清贵。
门外的言济时站得不是很端正,微微侧身靠在门边,手里提着一个不大的行李袋:“求包养。”
梁晨有些搞不清状况,呆立半晌,才侧身让他进门:“怎么了?”
“离家出走中,借你地盘暂住一段。”言济时说着便高度自觉的窝进了沙发里。
周末的清晨,一个认识几十年却并不能定位为“关系亲近”的人出现在你的门口,提出一个让你匪夷所思的要求,最后只扔给你一个天外飞仙的理由,请问应该有什么反应才好呢?
梁晨心里第一时间浮上来的是这样一个问句——
请问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这句话在舌尖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被梁晨挤压在了喉咙里,换了一个很客气疏离的疑问句:“怎么不去住酒店?”
“很久没自己一个人住过了,不习惯。”言济时翻了一个身,双手捧颊做花儿状。
一个奔三的男人还无耻卖萌,鄙视。
梁晨不再看他,迳直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那你可以回去跟非哥挤一挤的。”
他大学毕业以后和郑非进了同一家公司,两人合租了好几年,去年他才搬回家住的。
“太远。”言济时简洁有力的表达出自己的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