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他在那里。”
王律师微笑,颔首,看穿她的防备,淡淡道:“你可以不用对我那么大的敌意,我和他还算相熟。”
九狸点头,咬唇,默不作声。
电梯直达顶楼,单只有一组豪华总统套房,占了半层楼,由三间内部相通的套房构成。
九狸听说过,这套房极少对外,预定都要提前至少六个月,每日要五位数的客房费用。
“等一下你要留意你的话,我的意思你懂吧?”
王律师叫住九狸,刻意提醒她。
“有监视器或者监听器吗?”
九狸苦笑,做什么要弄出一副fbi的那般例行公事,周谨元是做什么的,别人不知道,他的上级还会不知道吗。
“顾小姐,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很多时候,我们不能保证卧底人员被同化,具有一种被异化了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特征。”
被绑架的人质,在长时间和不明嫌犯相处后,会对他们产生一种同情心理,继而开始协助嫌犯,成为一种特殊的犯案人群。
他是在暗示,周谨元在俄罗斯卧底期间,被收买,或者,被同化?
深吸一口气,九狸试图让自己冷静,在见到周谨元之前,她不想表示出明确的态度给任何人看。
尽管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在看见周谨元的那一瞬间,九狸还是震惊了。
王律师冲周谨元点点头,看了一下手表,“我会掌握时间。”
然后,带上门,出去了。
“你怎么在这儿?”
他缓缓靠过来,靠在她身上,但什么都没做,似是安心。
她扳过他的脸,看见他唇上的短短胡茬,虽然脸色不是很好,但仍是眉心舒展,保持着那种心思滴水不露的神情。
“我怕以后回不来,所以赶回来看看你,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他苦笑,握着她冰凉的手。
“我不信你做了什么不在职权范围内的事,他们一定是搞错了……”
周谨元用食指点住她的唇,不叫她继续,凝视着她因激动而绯红的脸,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没有什么对错。一个人去装作坏蛋,装得太坏了,就是坏蛋了。”
他微微低下头,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亲昵的一如当年,语气淡然。
“你为什么要答应做这个……”
九狸哽咽,六年前他选择离开,为什么六年后不可以,这个傻子,你走啊,走得再远一点,换一个身份,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因为我犯了错,犯错,就一定要认错,还要改错。人生路上,我们都想做一个中规中矩的好学生,是不是。”
他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她却不知,当年的事情,真正扛下来,压下去的人,不是顾成功,而是他,好不光彩地主动请辞,原因是渎职和滥用职权,并且主动申请去俄罗斯,作为补偿。
对国家的补偿。
“他们都不做调查的么?你可以把跟你有关的事情都说出来都说出来……”
九狸再也说不下去,因为知道这根本是毫无意义。
她出身亦是不凡,政界军界的事儿打小耳濡目染,冤假错案比比皆是,无一不是披着合情合理的外衣。
周谨元唯一的失误,就是他说的,连做一个“坏人”,都做得那样出类拔萃,他在俄罗斯军火界越怕越高,权势越来越大,甚至受到了臭名昭著的军火之王的赏识。
也许不多时,他就是俄罗斯,乃至东欧最大的军火新教父。
可是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来自赫赫有名的国安。一个从十七岁就投身情报搜集的中国人。
这世界最可笑可悲的就是,你的祖国怀疑你。
“我不怨恨,真的,小狸,换做是我,我也会起戒心,我毕竟已经在国外太多年了。一个人,总是会变的……”
愤而抬头,九狸低吼道:“可是你没有!我知道!上次就是你,把情报告诉给小刁。他们只知道护航,普通老百姓哪知道护航也是要有情报的……”
头顶巨大的琉璃灯灯光柔和,他拥住不断颤抖的她,知道下一秒,她就要流下泪,每次都是这样,从小,她发怒的表现之一,便是哭,眼泪那么大一颗,就像是九十年代的悲情女主角,眼睛一眨,便是一颗大得吓人的水滴。
浅浅乳黄色的琉璃水晶灯,被光滑如玉石的地面折射,那闪烁的光看久了,眼前渐渐模糊一片。
“记不记得,你那篇颇为自得的作文,我在后面批注的评语是什么?”
周谨元微笑,眼前似乎再次看见那个穿校服的女孩儿,将卷子猛地拍在他的办公桌,桀骜不驯地冲他冷冷开口:“老师,请不要写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我的卷纸上,家长签名时要看的。”
后来才知道,所有的签名,都是她自己一手炮制。
她亦莞尔,想起那青葱过往,抱得太用力,指甲几乎都陷在他后背的肌肉里。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
他们一起背出来,相视一笑,眼里都有光芒闪过。
他和她,都背负了太多肮脏,此生既然已经洗刷不掉,那么就继续在这欲望横流中翻滚,惟愿下一次轮回,我们都宛若婴儿的纯粹,没有任何善意地伪装和保护自己的倒刺。
他其实是想说,我不信什么前世,来世,我只有这一世,若抓不住你,究竟还有何流连不舍。
此生有你,此生已足,此生无你,我还祈求什么下一世?!
“他们会怎么对待你?审查?还是不许你离开北b市?马上就要回去吗?”
她蓦地想起了什么,恐惧地四处张望,唯恐有什么窃听的东西。
抬起手拍拍她的头,他看出她的担心,却什么都没说。
眼尖地看到他手腕上的一处白痕,那是常年戴表的痕迹,九狸握住他的手腕,“手表呢?上次在歌剧院你还戴着……”
周谨元不在乎地笑笑,“一块表而已。这边的电话都不能用,我给人了,求人帮忙总是要的。”
九狸再也忍不住,可是又不想在他面前放肆地大哭,只好用手捂住嘴,发出“呜呜”的啜泣。
骄傲如周谨元,也要低声下气,去求不相干的人,他戴的,一直是格拉苏蒂,不是最贵的,却是她最喜爱的牌子。
璀璨金属的宝库。他曾说,你就是我全部的璀璨,全部的光芒。
她只道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