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个小东西给气坏了,这一路上他满腹的愠怒将克拾拉都吓得不清,但没想到一到了这里,看到这个令人哭笑不得的丫头懒洋洋地随便在哪一躺都能睡得十分惬意的模样,他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在她睁眼的那一瞬间,他一触即发的怒火竟不自觉地被放心下来的欣喜所取代。
所有人都找她找疯了,而这个孩子竟然完好无损地躺在那睡觉!
“岩止?”轻尘还未完全清醒,她不知道岩止是如何找到她的,竟然如此神通广大,仔细一想,才想起那匹顽劣的马,岩止才是它的主人,它会将岩止带来,似乎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见这个一脸懒散惬意,浑然不知自己究竟捅出多大麻烦的丫头,岩止神色一敛,终于隐去了这个时候不该有的温柔,他俯下身不由分说地将这个还有些困顿的家伙给抱了起来,就像在抱一个小孩子一样抱着她,原本还算温和的俊脸之上,顷刻间被一层严厉和肃然取代。
轻尘早已习惯了和岩止的接触,她十分自然地抱住了他的脖子,并不觉得如今已经十四岁的她却还被这样如小孩子一样抱着的姿势有何不妥。
岩止深邃英俊的五官冷硬着,轻尘顿时清醒了,这才想起似乎有不好的事情正在等待着她,她微微垂下了眼帘,沉静着脸,似乎正在认真思索着该如何告诉岩止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看到她有些脏了的衣裙之上染着血迹,脖子之上似乎也有血痕,岩止周身的温度蓦然一沉,就连轻尘也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抬起眼睛有些困惑又无辜地看他,张了张嘴,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岩止不问,她要怎么回答?!
岩止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直接将轻尘放到了克拾拉的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马,落座在她身后,低喝了一声,克拾拉便飞快地背着他们跑了起来。
克拾拉的速度极快,猝不及防的轻尘猛然往后一颠,幸好岩止宽厚健硕的胸膛纹丝不动地接住了她,他抽出一只手,握住轻尘的腰,稍稍用力便端正了她被克拾拉颠得有些歪斜的坐姿。
孟轻尘几乎是缩在岩止的胸膛与臂弯之间的,因为她的个头即使是站着,也只到高大的岩止的胸膛而已,更何况昨夜为了救炎凌,她在那寒潭中浸泡得浑身打哆嗦,轻尘一觉睡醒后,便感觉脑袋有些涨涨的,此时更是疲软得很,估计是感染上风寒了。
习武之人的身子比别人健壮,但那也并不意味着遭受了这样折腾之后还能百病不侵……
回到大贺城以后,岩止大发慈悲地让贡桑侍奉轻尘沐浴,在那温热的浴泉之中浸泡了一会,换了一声干净的衣服,轻尘回到屋里便直接躺到了榻上歇息。
不知是睡了多久,轻尘忽然感到有人将她露在裘毯外面的手给拎起,塞回了毯子下面,轻尘有些不满,热得又将自己的手给拿了出来,这回那只大手似乎有些生气了,握着她的手塞了回去,霸道地不允许她再违背他的意思。
“王,孟姑娘的药已经熬好了,让老奴侍奉姑娘喝药吧。”贡桑端着冒着热气的药汁走了进来,恭敬地将它放在一旁,低声向岩止说道。
虽然只是隐约有一丝风寒的征兆,但女子的身子最受不得寒,贡桑还是将事时禀报了王,王便命玉如阿妈给孟姑娘弄了一剂药来。
“让我来,你退下吧。”岩止淡淡说道。
贡桑微微一愣,眼睛里渐渐地流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和蔼笑意,低声称诺便退了出去。
轻尘嗅到了药汁的味道,皱了皱眉,终于睁开了眼睛,这一睁开,她不禁有些发懵,岩止怎么会在这?
“醒了?”岩止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唇角,被轻尘脸上难得的生动表情给取悦了。
看到这个小女人受惊的模样,可是千载难逢。
只是……这是他的王城,有哪里是他不能去的吗?她为什么要用这样意外的目光看着他?
轻尘很快回过神来,也不敢再装睡,睁了水亮的眸子,亮晶晶地看着他:“岩止?”
“把它喝了。”岩止命令道。
轻尘有些闷闷地爬了起来,看了一眼那碗难闻的药汁,只稍稍蹙眉,但还是干净利落地一口气把它给喝光了,孟大将军从来不在这些繁琐小事上扭捏。
见她乖巧地把药汁一口气喝光了,岩止却并未有就这么放过她的样子:“你不觉得需要向我解释一些什么吗。”
解释?
轻尘的眼神闪了闪,不能确定岩止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岩止如星辰一般幽深清明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漂亮的唇角莫测地向上勾了起来,似乎十分有耐心地在等着她自己乖乖地开口。
这几年来,岩止虽对她百般纵容,她也似乎从来没有打着想要逃离他这里的主意,但每每看着她那张越发特别的中原面孔,岩止始终不相信她会对那个流着与她同样血脉的中原没有一丝执着。他自信她逃不出他的身边,但这一回的变故,他似乎有必要对这一认知有所改变。
是她自己逃离的,还是被挟持带走的,涵义截然不同。
“岩止……”轻尘咬了咬唇,她一向不善说谎,况且她实在不知道心机深沉的岩止究竟是什么都知道了,只是来试探她的,还是真的在询问她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她也不知道,那天她所撞见的那几名暗卫到底是怎么向岩止禀报的。
“怎么?”岩止的瞳仁里,有闪烁的火苗在蹿动,脸上却是挂着温润柔和的笑意,循循善诱地带着鼓励。
轻尘在心里暗自轻叹了口气,要是让岩止知道她是用轻功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去的,他一定会对她产生怀疑吧?她并不打算让岩止知道自己还魂之事,没准他会把她当作妖怪,绑了去祭火神。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被挟持了,你看,还险些连脖子都要断了。”轻尘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血痕,一副童叟无欺的模样。
岩止怀疑地看着她,并未马上说话,等了片刻,他眼中的怀疑依旧未褪:“你说的……是真的?”
王城里已是戒备森严,根本不可能再有刺客能够活着进来,甚至在森严的王城里将她给劫走。可这个孩子的眼底并无心虚,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她身上也的确有伤,所说的话也与暗卫所禀告的内容可以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