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睦,”秦莫尧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问出口,“你为什么一直都不解释?”她也从来没敢问过,因为害怕他解释,只要她解释,她都会觉得是借口,全都是掩饰他的自私他的欲望的借口,愚蠢至极的借口。可是他到底没有解释过,追出来的那个晚上,他只是道歉,没有解释,后来在学校,他从逸夫楼追到体育馆,一路上依旧是无穷无尽的道歉和自责,可是没有解释。就连现在,他都放弃解释。
“的确是我做错事,解释又有什么用呢,我了解你,你是不会原谅我的。”常睦撇了撇唇,眼睛垂下来,这个动作让他的神情看起来异常沮丧。秦莫尧突然心中一恸,是啊,解释又有什么用呢,她知道的,以她的脾气,就算当年他如何解释,她都不会相信他,不会原谅他。就连结婚前遇上陆笙,她主动为常睦当年的行为解释,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秦莫尧终究还是嫁给了曹辰峰。
女人是多么矛盾啊,一方面认死了他说的都是借口,不肯听,不愿听,另一方面却又在意他的不解释,因为不解释意味着不在乎,她一直计较着他的不在乎。
可是事到如今,实在没什么好计较的了,她说过了:“常睦,我说过,我已经原谅你了。”
常睦抬头看她一眼,唇角动了动,仿佛是苦笑,又偏过头去。
秦莫尧终于又问:“如果当年不是陆笙,会这样吗?”常睦生日的那天,是陆笙结婚的前一天,她跟常睦谈过恋爱,上大学之后对还是高中生的常睦提出了分手,后来却放不下对常睦的感情,企图挽回的时候,常睦已经跟秦莫尧在一起。在他生日的那天,陆笙借着醉意主动要求那一夜,常睦没有拒绝,如果没有被她亲眼撞见,这件事永远都会是个谜,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而他们,从此可以各自以为幸福地过下去。
然而终究是给她撞见了,秦莫尧当时只是不敢相信,然而多年以后,她更介怀的,其实是大三那年她出国那段时间,常睦跟陆笙的藕断丝连。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他到底是背叛过她的,他没法否认这一点。以致于她每当回想起她回国后那段时间他对她毫无条件的好,她还蒙在鼓里那样感激涕零,都会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被欺骗了的傻瓜。也许曹辰峰说的没错,她是头脑简单,不明白过多的美好只是矫饰的假象。
何况,有一个陆笙,难保没有另一个陆笙,多得是女生对他投怀送抱,难道他对每一个都要以这样的方式表达绅士风度人文关怀?
感情软弱不懂拒绝是他性格里最大的缺陷,如果说要为之付出代价,他注定从此一生都要失去她。
每次想到这些,秦莫尧都要咬牙切齿痛彻心扉,所以分手那么几年,她一直不肯原谅他,她告诉自己,那无论如何都是永不原谅的!他要一辈子为这件事自责,后悔,后悔一辈子,后悔对不起她,那样,她会不会就好过一些,平衡一些?
她并没有好过一些,或许陆笙的解释确实让她好过一些,但她已知他们回不去,就算重新在一起,他已经失去了她最基本的信任,只要想起那一段,她骨子里都会觉得难受。所以对选择跟曹辰峰结婚,她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就让她主动来个了断吧,每一段感情,都有一段保质期,过了就变质。
然而刚一问出口,秦莫尧就后悔了。果然还是不甘心啊,都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还在奢求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为自己原谅他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其实是不是陆笙,又有什么区别?她不过是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
“当我没问。”秦莫尧难堪地别过头去,电梯到了底层停车场,她匆匆往外走,常睦追出来拉住她,“就算已经没有意义了,给我一个机会解释好吗?”
秦莫尧一僵,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我没法说我跟陆笙毫无关系,我跟她在你之前有过一段,分手是她提的,我心里……多少有点介意。但是那些玩玩的感情都是算不得数的,我们认识那么多年,我之前一直把你当妹妹,但是从你说不会玩弄别人感情的那一刻起,我就真的爱上你了,小猫,我没见过比你更较真的人,你不快乐,所以你让我觉得能跟你在一起让你微笑就是最幸福的事。我也以为我可以一辈子让你微笑……陆笙回头找过我,我没答应。生日那天,你不在我身边,我们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周围很热闹,我有点低落,喝多了……或许该说的陆笙也说了,我不会让她替我承担责任……解释其实是徒劳,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没有拒绝她,就凭这一点,你就可以判我死刑。我以为没事的,小猫,我以为答应了就可以结束,如果你不知道……”
“侥幸是吗?执念是吗?当年如果不是我撞见了,你岂不是要瞒我一辈子?如果陆笙再要求一次,你还要答应吗?如果是我们结婚以后呢?你还要用这种方式来终结?常睦,这样欺骗隐瞒我,你不会良心不安吗?别告诉我你抱着她的时候还能想到我,我接受不了,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怎么能这样对我?”秦莫尧的手无力地松开,袋子散了一地,她背过身去捂住脸,激动地浑身颤抖。
怎么还是哭了,就那么没用地哭了,她以为自己放下了,不在乎了,以后跟他开开心心说说笑笑继续做朋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就当什么都忘记了,然后重新开始,做朋友,只做朋友就够了。
原来当再次面对当年那个藏起来就自以为不见天日的伤疤,她没办法无动于衷。
没有为难,没有强迫,双方你情我愿,就算早知真相,从他口中说出的时候依然如此残酷。背叛终究是事实,就算情非得已,就算有诸多借口,谁都没办法抹去这个事实。
“是我错了,所以我一直在忏悔,一直想找机会弥补,可是你从来不肯给我,小猫,如果我早一点解释,结果会不一样吗?”常睦握住她的肩膀,抬手帮她擦掉眼泪,“如果我早一点解释,你还会跟他结婚吗?”
“不要再做无谓的假设,因为没办法重来一遍,我们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秦莫尧推开他,大步往前走,莫名地恐惧袭来,她手脚冰凉,迫切地想离开这里。
“小猫,我后悔了,就算你会觉得是借口,我也应该早一点解释,就算到结婚前那一刻,我说什么都不会再放开你,说什么也要再试一遍挽回你,我后悔了,我不该就这么放开你……”常睦在后面叫她。
“你让我一个人静一下,好吗?”她几乎是吼了出来,背后沉默,僵持了一会,她匆匆走出停车场。
太不同了,他以为只是一次逢场作戏,她却足以因此失去活下去的意义,就算口口声声说着爱,就算是真的还爱着……太不同了,为什么男人要出轨?为什么?
秦莫尧扶着墙根,低头剧烈地呕吐。
第二天在机场碰头,两人都已经平静,然而各怀心事,没怎么交谈,各自安检,过关,常睦几次想要开口,但见她闭着眼一脸拒绝交谈的样子,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她睡得不好,有些憔悴,索性戴了副墨镜。飞机遇上气流有些颠簸,秦莫尧忍住胃里的翻腾,难受了很久。后来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身上却盖了条毯子,她侧过头,常睦靠在座椅里闭目养神,他的双眼皮极深,有四层,她记得很清楚,因为曾经无聊的时候趴在他肩上数过,还开玩笑说那样的眼皮涂眼影最漂亮,往往因此被他捉住了摁在床上欺负一顿。秦莫尧怔怔地看着他发呆,他动了动,她便转开眼去,机舱外是柔软的云,她很想抓一朵过来,然后把自己的心事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