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星失笑道:「醉姐这话可就不讲理了,分明是你请我来喝酒,怎的还要算我酒钱?」
阮寡妇横了他一眼:「我也是生意人,哪有赔钱的道理,你是舍不得这两个酒钱,还是不想陪我这个黑寡妇聊天?怎幺,怕我克死你?」
「哪敢呢,平日里也忙,能跟醉娘你聊一聊,便觉着人也轻松了许多。对了,醉娘,这新酒喝着也没意思,你不是有那二十年的女儿红?送我两坛,我陪你聊到明天也没有问题。」
阮寡妇眼一瞪,一巴掌刮过来,打在李慕星的背上,骂道:「好你个白眼狼,敢情就惦念着我的嫁妆呢,想拿两坛,你做梦去吧……」骂到这里,她脸上突然一变,猛地低下头在李慕星的衣襟上闻了闻,「你来我这儿前到妓馆去了?」
「没有啊。」李慕星疑惑地闻闻自己身上,鼻间一股香味,正是那个男妓身上的香味,只是已经淡了许多,竟没想到这也教阮寡妇闻了出来。
阮寡妇的脸一下黑得像铁板,顺手抓起扁担一扫,桌上的酒坛子立时被扫落地上,匡当一声,酒香四溢。
「给我滚,把身上的骚味儿洗干净了再来。」
「啊?」李慕星一怔神,那扁担便迎面打了过来,吓得他赶紧后退,「好,我洗我洗,你别打了,小心脚下碎片。」一边说一边掀着布帘出去了。
阮寡妇气呼呼地扔下扁担,其实商人应酬时出入妓馆也是家常便饭的事。她早跟李慕星有言在先,来她这儿不许带一身骚味,让她气极的是李慕星下意识的否认,敢做不敢当的男人,气死她了。
这时布帘一掀,李慕星去而复返又探出头来,呐呐道:「醉娘啊,那两坛女儿红,你真的不能给我吗?」
他这时还想这事,阮寡妇气极反笑,森森道:「你要酒也成,娶我呀,别说两坛,地下那几十坛酒就都是你的了。」
李慕星神色一凝,道:「醉娘,别拿你的终生开玩笑,我是跟你说真的。」
「李慕星,我阮醉君什幺时候说话不算话过,你要酒,要幺娶我,要嘛就等明年八月十五,拿钱来买。」
李慕星望了她一眼,没再说话,放下布帘,这一回却是真的走了。
阮寡妇站在原地怔了半晌,从气恼中回过神来,突然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今天是什幺狗屁日子,她真是疯了。
也许是被阮寡妇的发狠给吓到了,李慕星一连几天没敢再上杏肆酒坊。老实说娶醉娘的法子他也不是真没考虑过,反正他也老大不小,是该成家了,从实际而想,醉娘除了凶悍了些,别的也没什幺不好,人长得好看,身家也丰厚,又懂生意经,性子也豪爽,没有一般女人的婆婆妈妈,很合李慕星的心意,正如钱季礼说的的醉娘跟他再是般配不过,娶了醉娘,两家的生意合到一处,李慕星在生意行里便更能大施拳脚,一展抱负。如果是换个情形下,阮寡妇提出这门亲事,李慕星也许就答应了,他与醉娘,虽说不上两情相悦,相敬如宾却是一定的,醉娘她确实是一个可敬可佩的女子。可是一想到他是为了那两坛女儿红才和阮寡妇结亲,李慕星可就怎幺也不能点这个头了。对于一个他从心里敬佩的女子,断是不能如此轻侮。
可是这样一来,那两坛酒短时间里就真的没了着落,李慕星一心想跟那个男妓斗上一斗的事也就拖了下来,他心有不甘,整日里便跟吞了一只小老鼠一样,心窝里挠得厉害。
这天李慕星到东黛馆跟几个商人去应酬,喝了点酒,出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监坊的大街上人来人往,分外热闹。他与那几个商人挥手告别,回去的路上经过上和南馆,看着那两只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他心里头顿时挠得痒痒难耐,一时把持不住,脚下一拐就准备进去,总算亏了他几年来在醉娘那里也锻炼出一些酒量来,还保持了几分心中消明,就在临门一脚的时候他及时缩了回来。
还不是时候,他在心里暗暗念着,现在进去他算什幺,嫖客?花银子去买一个脸上抹了一层厚粉的过气男妓,他傻了才做这种事,有钱也不是这幺花的。就在李慕星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一辆马车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李老板?」
从车上下来一个消丽男子,穿着一件淡青长袍,肩上还套着一件防寒的白色坎肩,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玉簪挽着,落下了几缕发丝在肩头,举手投足之间仿佛不沾半点凡尘气,直如月宫中走出的仙人一般。
李慕星的反应迟钝了些许时候,才道:「尚琦相公?」语气里犹有几分不肯定。
清丽男子浅浅地笑了起来,果然正是尚琦相公。
「李老板几日不来,怕是把尚琦都忘了吧。」
侬侬软语,透着几分哀怨,眼含盈光,隐隐诉着心狠。只这一句话,便能教人心软。
李慕星面上一红,他还真是把这位尚琦相公给忘记了,一心就想着那个脸上抹粉的男妓了。突然心念一转,便道:「尚琦相公清丽脱俗,皎如月仙,但凡见过一面,哪有能忘记的人。」
「李老板,外头人都称您为诚信商人,谁知道您也是不老实的人呢?」尚琦掩口而笑。
李慕星看他笑得莫名,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尚琦相公何出此言?」
「这外头寒气重,李老板不如到尚琦的芳萃轩坐一坐,堡一壶温酒,听尚琦慢慢说来。」
「酒便罢了,尚琦相公着有解酒的茶,便叨扰一回。」李慕星偷偷摸着钱袋,这位尚琦相公的身份可不低,一个时辰百两银子的谈资,他今儿个袋里的钱也就刚够一个时辰的,大抵也够时间让他问一些关于那个男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