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散去,他每时每刻都在接受挑战,甚至包括吃饭时间。
饭堂内,全体军官生面对饭盆,坐着不动,食堂里安静得只剩下呼吸的声音。区队长走进来,一声哨响,大家同时动手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在旁看着手表的区队长,将哨子再含嘴里用力一吹,学员全都放下餐具,正直坐立,动作一致,整齐划一。
区队长看了看学员,大声发令:“举起饭盆!倒——”
军官生将饭盆举到头顶,倒亮盆底,没吃干净的被淋了一头一脸的菜汤,六班的餐桌前,人人高举饭盆,除了老范,人人满头满脸的淋漓汤水,狼狈不堪。
区队长在一片静寂中走来,大喊一声:“六班长!”
人间正道是沧桑 三(7)
范希亮:“有!”
区队长:“你们班学员都未能在条令规定时间里完成就餐!”
范希亮:“是我督促不够。也是这几天体力消耗太大,我想……”
区队长:“不要讲理由,你们心里还有没有条令?军校颁布的共四百三十七项条令是什么?是王法!每一条都得做到了,身体力行!”
范希亮:“明白!长官!”
区队长:“我看这样,你们六班推举一个人出来,为全班示范,他的一举一动都得符合条令,体现条令!”
他看向立青:“我看就是你!你来做这个:肉条令!听见没有,杨立青!”
立青“砰”地跳起来立正:“是,长官!”
区队长:“一个星期之内,我会在任何时间,任何场合对你实行检查。记住,从现在起,你就是条令!肉条令!”
立青:“明白,长官!”
区队长在一片静寂中离开,军官生们轰的一声围过来。
汤慕禹:“立青,是不是以后咱用不着背条令了,只要看你就行了?”
穆震方“砰”地打掉了汤慕禹伸向立青衣服的手:“瞎摸什么?”
汤慕禹:“我替他把菠菜叶子取下来,挂这儿也不符合条令呢!”
立青挤挤眉头:“别碰我,我他妈的找找感觉!”
大家都看着立青,他小心清理掉衣肩上的汤菜,然后说道:“我已经不是我了,我成条令了,是不是我一步迈出去,也得是条令上规定的七十五公分?”他看向范希亮。
范希亮笑了笑:“看上去,应该是这样。”
立青点点头,拘谨了自己,在众人的目光下,步伐端正地走出了饭堂。谢雨时及时地弯下腰在立青留在汤渍下的两只脚印间用手测量后宣布:“不多不少,刚好七十五公分!”
众等一阵哄笑。
吴融:“班长,要是立青拉屎呢,拉屎也得符合条令?”
范希亮:“那有什么奇怪,当然得符合条令,第一不得随地大小便;第二要讲究卫生;第三如果是课间,必须请假!”
汤慕禹问:“如果不批准呢?”
已走到门口的立青一个转身,大声地说:“憋着!”
吴融叹道:“我的天哪,这活着还有什么劲儿,成木偶了!”
这一天,上射击课。靶场上一排军官生持枪卧姿射击。清脆的枪声,弹壳跳跃出来,头靶处被打得尘土飞扬。范希亮持枪领着六班的军官生横卧在不远处的高坎下,重复着射击要领,强调着事先交代的事情。兄弟班刚离位,六班就一阵风地低姿鱼贯跃入射击位置,动作干净实用。未等区队长的射击指令下达,这边六班的枪就响了。区队长又气又恼,冲过来大叫。六班的军官生我行我素地并不停下,娴熟地连续射击。震耳欲聋的连续枪响淹没了区队长的斥责。
区队长望过去——远处一排人头靶被打得稀里哗啦,像是事先约好的,六班的枪声几乎一致地停下了。发射场地上静静的,大家期待的眼神望着班长。
范希亮大声报告,“报告区队长,六班全体射击完毕!”这次,范希亮好像和区队长有些对着干。
区队长的脸都要气歪了,骂道:“妈了个巴子!就你们六班显派?老子口令还没下,你们就突噜完了!”嘴上这么说,区队长心里其实很开心,他严加训练的学员们,打靶打得都很不错。
打靶归来,晚上,立青和范希亮到军校围墙外的铁丝网轮哨。
立青说:“白天的打靶真他妈过瘾,你不知道,老范,当了一星期的肉条令,都快憋死我了。是呀,咱黄埔是新型军校,可有人还是习惯旧军阀一套,要都这样,我还不如在家跟我爹学呢!”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人间正道是沧桑 三(8)
范希亮笑笑:“别计较,区队长人不坏!”
“老范,多亏你,六班有你戳着,别的班同学都羡慕死了。”立青对范希亮的感激和敬佩之情溢于言表。
范希亮自谦:“别这么说,黄埔的兵员素质好,一个个人精似的,给点亮,就发光。”
立青想到一个问题:“老范,你说七个月,能学得完?”
范希亮说:“黄埔用的是速成法,头一个月就让你放枪,熟练射击、瞄准、装退子弹、用刺刀,这在旧jūn_duì里不能想象。苏联顾问们把在十月革命时期武装工人的那一套搬咱黄埔来了。好处是,明天有事,拉出去就能打。”
立青:“你可是做过旅长的,这一套对你是不是特乏味?”
范希亮:“挺受启发的。”
立青:“哦?”
范希亮:“古代战争,培养一名马上弓弩手,需要三年。”
立青:“为什么?”
范希亮:“那是力气活儿,又需要高度技巧,你得在飞奔的马上把箭射到一百五十米以外去,还得要有准确杀伤力。”
立青:“那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