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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之门 第二章（14）

肖寒点头。

吴雅然说：“我天天在外跑——谁教摊上记者这一行呢——到时，有什么消息想和你联系，又找不着电话，那才叫急死人呢！”

肖寒立马起身走了出去，不多会儿，进来时手里多了一个摩托罗拉女式手机，说：“瞧我忘了，早想着你工作需要，要送你一个手机的，都买好一个多月了，就是没空送去。”他把手机递过去，又补充了一句，“我这里机子多，反正得费事去交费，捎带着这个也就一块办了，吴小姐只管用，交费的事就不用再操心了。”

吴雅然有点爱不释手地把手机拿在手里上下瞧着，还不用她去排队交费，就更高兴了。还是那句话，她并不在乎这几个钱，作为新潮女孩，她得有这个派儿。“噢，那就多谢了，我拿去玩几天，也潇洒潇洒。”

送走吴雅然，推门走进丁蕾的办公室，见丁蕾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他脱下上衣，披在丁蕾的身上，悄悄退了出来，又回到自己的书房。他需要静下心来，全方位地把评选的事从头到尾思虑一遍，要在每个关键的环节上都做到万无一失。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关头往往就那么几步，说什么，都不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大好良机。

这是肖寒的帝国。

瑞达公司大会议室。7点58分，大家都已在长方形桌子两边按序坐好，8点整，肖寒准时进来开会。在这之前，他已经和核心人员专门碰过头，还就此事认真咨询过他的智囊团，可说是成竹在胸。真的，他非常喜欢走进会议室那一刻的感觉，推门进去，“刷”地一下，全体人员起立恭迎他的到来，他慢慢走过去坐下，双手一招，大家才都重新落座，望望左边，望望右边，大家都尊敬、专注、认真、屏声静气，又多少有点紧张地等待着他的指示。这里是他的帝国，这里所有的人都绝对听命于他，接受他的支配，按照他的指令去做好每一件事情。他曾不止一次地想过，中国官方的会海为什么填不了？恐怕与领导者的个力欲分不开，朝主席台上一坐，黑压压的人群坐在下面仰视着自己聆听指示，台上与台下终于使生活工作在一起的人们有了高低的区分。坐在主席台上，不但是一种荣耀，更是一种权力在握的象征。

肖寒要求公司这一段时间所有员工的工作都必须服从于十大杰出青年的评选。接着，由丁蕾宣布公司参选委员会以及下属的公关组、宣传组、信息组、保障组、咨询组、办公室的负责人和组成人员名单及任务区分、工作目标、工作要求、奖惩措施、经费支出……当然，所有这些工作，在官方没正时发布消息之前，都只能悄悄进行，严格保密。会议从开始到结束，前后不到30分钟。在这里，没有套话、空话，没有翻来覆去地讲什么重要性和意义，如果一点之下 ，谁要是连重要性和意义都悟不透，这样的智商，是不配继续留在“瑞达”的。

会议结束后，肖寒带着丁蕾，前往长浩信息公司拜会叶志文。从昨天晚上叶志文的言谈举止中可以看出，他似乎无意于参加评选。而且，好像还想支持自己，但愿如此。但这人向来做事不好张扬，原来在县城发展，不显山，不露水，就在能人如云的省城拓展下了一份偌大的事业。如果说不是纯厚之人，就绝对是胸有城府大奸大滑之人了。也许是他故意这么做，使自己轻信而失去提防，好相机取胜。大家都是在商海中闯荡的人，人心险诈难测，凡事不可不多长一个心眼。这次来拜访的目的，就是想真正摸清叶志文的底子，是友是敌，弄个明白。

欲望之门 第二章（15）

长浩信息公司整个就像叶志文的为人一样，租的是省水利科研究所建于五六十年代的一层旧楼，但走进挂有长浩牌子的四楼会使人眼睛猛然为之一亮，这里的装修，虽然不够华丽，但你仔细看来，处处用材考究，做工精细，整体设计独具匠心，让人感觉内涵博深。

肖寒和丁蕾被叶志文的夫人张茜小姐（同时身兼秘书、助理之职）给引到叶志文的会客室。张小姐身材苗条，面庞清爽，待人接物落落大方，一看就知道是自小见过世面的人。据说，她老爸是县委书记，为和叶志文结合曾引起过轩然大波，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在去会客室的当儿，肖寒想着昨晚让丁蕾陪着熬夜的事，难得地悄悄幽了一默，说：“人都说成功的男人背后必有一个伟大的女人，要我说，成功的男人身边，必有一位得力的秘书。”丁蕾“抿”嘴笑了一下，不管多么能干的女人，都不会拒绝男人恰到好处的奉承的，更何况还是自己的老板。

叶志文屋里还有一位客人，是一位老太太。在招呼他们后，歉意地说：“肖老板、丁秘书包涵等一会儿好吗？”

既来之，则安之，谁让自己存心当不速之客没有预约呢？肖寒说：“没关系的，你们谈吧。如果不方便，我们可以先回避一下。”

叶志文说：“没有妨碍，你们就坐在这里吧。”扭头对眼圈红红的老太太说：“宋老师，不要伤心，把情况讲讲，看我能不能帮上您的忙。”

宋老师望了肖寒他们一眼，讲开了。事情原来是这样的，宋老师是一位退休的小学教师，老伴早年过世了，儿子和儿媳是搞地质的，常年在野外工作，家中只有她和小孙女两个，孙女聪明好学，在学校学习成绩一直保持在前三名，年年被评为三好学生，还一直担任着班干部，是学校师生公认的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原说通过自己的刻苦努力，进入省重点初中不成问题的。谁知升学考试都进行过了，考试成绩也都出来了，政策却突然发生了变化，不再设重点初中，学生按户籍辖区就近入学。全市中考总分第一名的小孙女虽然懊丧，但很快就想通了，这是政策规定，谁也没有办法的。问题出在宋老师的对门邻居身上，这位邻居是省直机关某要害部门握有实权的一个处长，他的女儿和宋老师的孙女是同班同学，学习成绩也都不相上下，两人平时既是好朋友又是暗中较劲的竞争对手。这大概是中国教育的通病，培养出尖子生进取心的同时，也养成了他们脆弱的自尊心和盲目攀比的虚荣心。自然，这个处长有的是办法，也不知走的什么路子，找的什么关系，把他的女儿给弄进重点中学去了——虽说不提“重点”二字了，但原来倾斜进去的师资力量依旧没动，漂亮的教学大楼和各种先进的教学设备也没有分给别的学校一星半点，在人们的心目中，它依旧还是“重点”，还是学生心目中渴望的向往——这一下，宋老师的孙女心理失衡了，跟宋老师大哭大闹着要她也去找关系。宋老师别说已经退休，就是没退休，谁会用着一个小学老师呢？既然别人用不着她，谁又会白白为她办事？宋老师只有陪着孙女伤心落泪的份儿，顶多再无伤大雅地骂两句不正之风。见奶奶想不出办法，小孙女一天不吃不喝后，吞下了安眠药……讲到这儿，宋老师脸上淌满泪水，抽泣着说不下去了。丁蕾眼圈一红，也滚出泪来。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欲望之门 第二章（16）

肖寒早听明白了，中国有句俗话：三十年前看父待子，三十年后看子待父。现在小孩上学乃至毕业分配，实际上，都是大人关系的综合较量。这也是中国的特色之一，几乎在所有的规定之后，都郑重其事地附有这么一条：特殊情况除外。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似乎是专门给有关系的人留下了一扇方便之门。于是，就又有了“规矩是人定”的之说。言外之意，既然是人定的，人就有办法把它变通得了。关于“矛盾特殊性”的哲学原理，在九十年代的中国社会，得到了最大限度的活学活用。像宋老师讲的这种事，实在是再平常不过了。他并不关心这事本身，只是为小姑娘的性命担心。谁知，不等他开口问，心软的丁蕾早上前抓着宋老师的胳膊，急切地问道：“宋老师，您的孙女现在怎么样了？”

宋老师抹着泪，说：“多亏我当时留了个心眼，那天晚上人没敢睡熟，到了半夜，感觉上觉得不对劲儿，起来去推她的门，里面锁死了，怎么也推不开，我当时就吓得大哭起来，跑到楼上喊来邻居，砸开窗户，把她送到了医院，多亏发现得早，抢救及时，人总算没事醒了过来。可人醒来后，眼怔怔的，什么话都不说，看见我，就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又帮不了我，救我干啥？’我当时哭着把情况给医生说了，医生们都摇头，说不认识人，爱莫能助。倒是一个病人听说后，指点着让我来找您，说在咱省，您的关系最广，没有您办不成的事。还说，您最乐意帮助人啦……我宋淑君一辈子没有张口求过人，今儿个，我给您跪下，求您救救我的孙女……”说着，人“噗嗵”跪到了地上。

叶志文抢前一步，把宋老师搀了起来，说：“宋老师，您有话起来慢慢说。”

为人师表一辈子，极爱面子的宋老师，泪流满面地望着叶志文，她说不出“您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之类强人所难的话，又着实可怜自己躺在医院的孙女，哽咽道：“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