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天空很清澈,月色清明,星光闪烁,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稻香。没有汽车轰鸣而过扬起的尘土,也没有巨大的烟囱里冒出的股股黑烟。儿时的回忆就好似心中最好一方净土,沉浸在忙碌的都市中,习惯了喧嚣,浮躁的心早已找不回那份恬淡。
每个久居都市的人,也许都曾在内心渴望过有一天能回归乡野,享受返璞归真般的田园生活。可当这种生活真的来临时,也许它带来的只不过是新鲜而短暂的体验。心早已在闹市中沉沦,无法再回归到山野的宁静。现代人是群居动物,所以很难抛开一切隐居山林,做个世外隐士。生活的不便倒是其次,更多的怕是心灵上的寂寞。
寂寞是毒药。此刻,这种毒药正疯狂地侵蚀着小冬的心灵。
不在寂寞中变坏,那就只能在寂寞中变态了。
万恶的红酒,寂寞的诱因,变态的催化剂!
小冬叹息一声,收回视线,眨眨眼瞪得发酸的眼珠子,无精打采地垂下头埋在膝盖间,自我厌恶的情绪铺天盖地般袭来,“李木鱼,你说我的情商是不是有问题?”
“你是说eq?”李木鱼笑笑,双手交叉搭在腿上,坐姿极为放松,“情商这个东西太抽象,要是换成iq的话,我倒是能给你个肯定的回答。”
“你……”小冬抬起头,气鼓鼓地瞪着他,“你拐着弯儿骂我弱智呢?”
“我发现你酒量其实不错。这个反应速度,可不像是喝多了的人能有的。”
小冬揉揉脸,站起身抚平裤子上的褶皱,立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低声道:“我去二哥那儿看看。你早点休息吧,我一会儿自己打车回家。”
“小冬,如果我是你,肯定不会选择现在去少晏那里。”笃定的口吻,强硬得令人难以招架。
小冬没有问为什么。李木鱼的理由总是完美得令人无法辩驳。她不想自寻烦恼。
“怎么,怕被我说服?”
小冬无奈地看着他,“你何必要这样咄咄逼人?”
李木鱼不紧不慢地走到她面前,扫了一眼她脚上穿的高跟鞋,似乎不太适应两人现在的身高差距。
小冬往后退了退,眼含戒备地盯着他,“你先做什么?”
“你觉得我会做什么?酒后乱性?”
小冬尴尬地笑笑,“怎么会,我知道你是君子。”说完,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直奔门口而去。
“小冬,我突然发现,有时候做人其实不能太君子。”
“……摸什么意思?”小冬脚下一踉跄,身体忽然凌空而起……
两秒钟后,她整个人陷进了沙发里。李木鱼的脸,近在咫尺。
“你这种行为算什么?酒后乱性直接扑倒?”
李木鱼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小冬,我问你,你是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
“难道你认为我是?”小冬被他压在身下,冷冷地反问。
李木鱼依旧面无表情,声音似乎又沉了几分,“你当然不是。”
“那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小冬试着挣扎了几下,无奈胳膊被他牢牢地钳制住,动弹不得。
“既然你不是个随便的女人,自然不会在酒后随便跟男人走进酒店的房间。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你觉得呢?”
小冬无言。明知他已经在面前挖好了坑等自己往下跳,可此刻除了点头外,她想不出还能如何作答。
“当着少晏的面,你肯被我带走,这种行为我该如何解读呢?示威,赌气,还是纯粹只是想尽快逃离那个令人心烦意乱的场合?”
小冬被他凌厉的逼问搅得方寸大乱,心头火起,口不择言,“不管是哪一种,都跟你没关系!”
“是吗?要是跟我没关系,你离开餐厅的时候,就应该直奔门外打车而去。”
小冬顿时语塞,死死地咬着嘴唇,不甘心地瞪着他。想反击,却又找不出任何理由。他的每一句话,都隐隐地命中要害。
两人就这么姿势暧昧地僵持着。鼻尖相碰,稍稍下压,那两片带着同样咬痕的嘴唇便会再度碰到一起。
约莫一厘米的距离,两个人却谁都没有动。
天堂地狱,有时候在毫厘之间。也许他们彼此心里都很清楚,这短短一厘米的距离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们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对方那双同样染满寂寞的眼眸,相对无言。
若不是刘小琴的一通电话,这个夜晚也许对许多人而言,都会成为一个新的开始。
酒店的房间里,刘小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滴向小冬哭诉她怀孕的过程,以及马汀是怎么逼她拿掉肚子里的孩子的。
李木鱼听了约莫三分钟后,径直离去。
小冬追出去叮嘱他不要酒后驾驶。李木鱼趁她不备,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个晚安吻。不待小冬有所反应,他已迈进了三步开外的电梯里。
刘小琴的情绪特别激动,小冬完全插不上嘴,只能坐在一旁不断给她递纸巾擦眼泪。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后,苦水倒完了,她大概也说累了,摇摇晃晃地起身走进卧室,脱光了衣服直接钻进被子里……睡着了。
小冬和衣躺在沙发上,几乎一夜未眠。要是被大舅知道刘小琴还没结婚就让人搞大了肚子,按照他溺爱刘小琴的程度来看,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最令人头疼的是,刘小琴似乎也很得意自己手里握着的这张牌,几次扬言若是小冬不帮忙想办法让马汀认了这个孩子,那她就只能打电话,通知家里人进城一同商议了。
天蒙蒙亮,小冬按捺不住,终于鼓起勇气决定去找孙少晏。
不知道马汀昨晚是不是也有留宿在酒店里,希望没有,她还没想好对付马汀的说辞。小冬对堕胎有心理阴影,所以不希望刘小琴步自己的后尘。可仔细想想,当初是刘小琴非要坚持跟马汀这种花花公子谈恋爱的。花花公子与灰姑娘的爱情里,用计怀孕和强行堕胎似乎是永不褪色的戏码。
小冬忐忑地站在一扇紧闭的房门前,仔细确认了下门上的烫金数字——正是薇姐昨天在电话里告诉她的。时间尚早,不知道二哥起没起床。
她轻轻按下门铃,竖起耳朵聆听着屋内的动静。很快,里面传出响动,脚步声很稳健,明显不是二哥。
“冬冬,这么早?”马汀睡眼惺忪衣衫不整地出现在门口。
小冬进了门。套房的格局似乎跟她睡的那间不同,看起来更大一些。舒适的白色软皮沙发明显有被人睡过的痕迹,茶几上放着两个红酒瓶,都是空的。烟灰缸里堆满烟蒂,客厅里的空气异常恶劣。
“小少还在睡觉,昨晚我们聊天聊到半夜。”马汀哈欠连天地瘫坐在沙发上,随时都有睡过去的可能。
卧室房门半掩,小冬知道二哥就在里面,下意识地压低声音,“他还好吧?”
马汀懒洋洋地看着她,“你是指哪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