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不完了,何必兜这么大圈子啊。一边嘀咕一边找人,然而,等他找了一圈,没找到胖胖,再一回房,彻底傻眼了,那个刚还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人,竟然不见了。
杜府的祠堂里,大佛垂眉掩目,神态亘古如水,谁也不知道是凉薄还是慈悲。
杜小小瘫坐在门边,正对着佛像,她有气无力地睁眼看着佛像,心里都是杂念。旁边是被司徒景烈拨来照顾她的胖胖,正小心地搀扶着她。
对于神佛,杜小小并不懂,但抱着敬神如神在的心里,她一直都是敬畏地仰望他们。如果真的有佛,她在此诚心祈求,求二少爷能得心所求,一生平安,快乐安康。
“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佛学真是精深。”胖胖看着眼前供着的大佛,心有感慨道。
“胖胖,你这话我懂,你是不是想说我很傻……明知不可为……”杜小小眼神凄凉,满脸泪痕,可是连去擦的力气都没有。
人之一世,情之一字
胖胖摇摇头,帮她抹去眼泪,“小小,人之一世,情之一字,横竖求个缘字。你若与二少爷有缘,往后必然还有机会再见面。而且,依我对少爷的了解,他此时未必想看见你,他多看你一眼,就多分不舍得,心头也多难受一分,只怕也伤得更重。而且你的伤,也行不了这么远的路,你看你走到这来,才百步不到,就已经浑身是汗了。”
“我只是想看一眼……再看一眼……我对不起二少爷……”杜小小趴在她肩膀上,失声痛哭。
“你没有对不起他,这是少爷自己的决定。如果你不好好照顾自己,还这么折腾自己的身体才真是辜负了二少爷的牺牲。”
杜小小拼命摇头,声音嘶哑:“我不会……不会……”
胖胖叹了声,知道她是被自己劝动了。
望着闭目的神佛,她的杂念也是多得想去诉说,但是又只能自己咽下。她能说什么呢,自己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再是清醒不过,少爷虽说好,但也没有好到是颗心就接受的地步。一直抱着喜欢到死但绝对不会去说的心情留在他身边,一直这样喜欢着,一转眼也已经有十来年,当喜欢变成了习惯,那便成了她骨髓里最割舍不掉的一部分。
有时候她是非常羡慕小小的,她羡慕小小有张管事护着,有自己的亲娘疼着,羡慕她保留了自己的名字,而不仅是个代号。无论是她还是素绿素琴素兰,在府里再高的地位,再多的信任,也都不如小小这样活着开心。
还有什么是比自己被人深刻记得还要开心?她想,于她而言,是真的没有,所以除了羡慕,自己多少还是嫉妒,因为嫉妒,刚才才会自私。
“你们怎么在这啊,我找你们老半天了……”杜府下人满头大汗,看来也是辛苦寻了一阵。
“想病早点好,自然要多拜拜菩萨了。”胖胖迅速收拾好情绪,小心翼翼扶起杜小小,步步迈出。杜小小此时情绪稳定不少,只是依旧奄奄一息,没什么精神,她微微张着嘴,小声道:胖胖,我饿了。
胖胖忙道:“好,有熬好的粥,我去给你端,还有人参汤,你也多喝点补补……”
“我去端我去端,两位姑娘还是快回去歇着,别再出来吓人了……”话音未落,人已经闪得不见了,胖胖没来得及制止,嘟囔着,这人怎么说话的啊……
杜小小忍不住微笑,在终将离开前,回头望了眼庄严肃穆的佛像,神态亘古,令人心宁。
大婚,仿佛只如幻梦一场
清晨
苦苦哀求,终求得一个时辰。
杜小小终究没有死心,求得杜重楼为自己施了针,暂压了痛苦,可以有精力坐着马车,去长安街上看一眼。
一样的中门大开,一样的两列守候,一样的匾额上“司徒府”三个字闪闪发亮。司徒景烈抬头一笑,素面红衣曲裾广袖,腰上青龙玉温润和敛,二十四年人生,仿佛只如幻梦一场。
鲜花扑道,丝竹绕耳,二十四驾马儿头扎红绸,颈挂银铃通白如雪,京城金甲禁卫开道,仪仗绵延数十里,府前三拜高堂,后一跃上马,吹吹打打,热闹迎亲去了
听说这司徒二少花名在外,听说这城里最好的月上清是他调制的,听说他上次骗了一个唱小曲的姑娘,玩弄不要了……听说他八字生得好,所以被招去当驸马爷,冲喜了……
围观众人骤然缄默,竟觉几分凄然,也有人觉得可笑和不耻的,正在冷嘲热讽,掩藏于人群中的杜小小早已泣不成声,泪如雨下。
人如潮水,红花铺地,翘首以盼,一道锣鸣,两慢三快,吹吹打打,人喜相迎。
也不知是周围是否过于红艳刺眼,眼眶像是被火灼伤,他发现他第一次很讨厌红色。
高马之上,红锦飞扬,红衣翩然,临风玉树难及他三分风华,背影坚定,姿态决然。
素面朝天,红衣广袖,翩翩行来,她竟是不敢看。
“看吧,你不就是为了看一眼来的么。”杜重楼驾着马车停在巷子口,看着眼前的一片热闹,心里也有唏嘘。
“二少爷。”她掀开帘子,轻声唤。
高马上的人微微侧了头,很快又别过眼去,像是没有听见。
“噼里啪啦”的喜炮声好似她沉重的心跳,她不死心的再唤,但最终没有得到他一个眼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迎亲队伍消失在人潮里。
“他看见了,你放心吧。”杜重楼很坚定地道。
杜小小看着那个背影,心一点点的痛,伸手慢慢按住胸口,良久,痛得眼都睁不开,却依旧展颜笑着。
杜重楼叹了口气,“忍一时的痛,回头是百倍痛苦加身。这世上没有不痛的药,暂时的缓解,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杜小小非常勉强地睁眼,痛得牙齿都打颤,嘴巴里好半晌才蹦出两个字,“值……得……”
三个月后我来接她
一片青影从眼前挥过,杜小小在快要失去意识前依稀看见了一张脸,苍白的脸,至于五官,只是一眼,她便再也不想看见他长什么样子。
迎亲的队伍已经远地快要看不见,不少围观的百姓都跟着去看热闹,两人站在有些发空的街头一角,相看相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