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李啸一行人,顺利来到武定州姚文昌军营处。
姚文昌隆重欢迎李啸等人的到来,随即摆开筵席,款待李啸一行人。
宴会中,李啸与姚文昌二人,杯觥交错,言笑晏晏,畅述自去年金家庄堡一别后,彼此的离别之情。
宴后,姚文昌复邀李啸入客厅而坐。
这时,李啸将铁龙城中,出产的一柄上品青锋宝剑,赠于姚文昌。
姚文昌抽剑一看,只见此剑制作极其精良,青光盈然,用手一弹,隐然有龙吟之声,不由得心下大喜。
“李大人远道而来,复赠在下这般绝世好剑,在下何德何能,安敢受此大礼。”姚文昌手指轻抚那有如少女肌肤一般的光滑剑身,一脸感愧之色。
李啸大笑道:“你我二人兄弟一般,何必说此客套话,这剑自是受得,你且收下便是。”
姚文昌收下宝剑,动情地说道:“当日,若非李总兵大方赠于姚某数十个鞑子首级,姚某早已因失军溃败之罪,被朝廷问斩了,焉得保有今日之官职。李大人这番大恩,姚某却是何以报之!”
李啸笑道:“姚参将,这么说就见外了。大家都是兄弟,亦皆是山东同僚,自当守望相助。李某今天前来,却是有一件事情,要来麻烦姚参将了。”
姚文昌忙问道:“大人却有何事?你放心,只要在下能做的,定会尽力办到。”
李啸见他态度这般恭谨,心中十分适意。便将自已想在武定州租借土地,以种植烟草一事,向姚文昌详细说了一遍。
听了李啸的话语,姚文昌首先感觉诧异。
这个李大人,怎么好端端地,突然想起种植烟草来,种这劳什子,有何益处?
不过,他随即想到,管他呢,反正只要他能付得起租金,他爱种什么,是他自已之事,却与自已无关。
况且,现在因为连年战乱,朝廷又不断加派田赋,武定州及下属县镇,多有佃户逃亡,土地大片抛荒,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李啸能付得起租金,租借土地一事,并不难办。
想到这里,姚文昌开口道:“李大人,这租用土地一事,只要贵军能付得起租金,这租用田亩种植烟草之事么,李大人您放心,就包在姚某身上了。”
李啸大喜:“姚参将果是爽快之人,那这样吧,等你谈好后,我立即派人过来签议协定,并预付一半定金,待这一年耕作收割完成后,再付另一半租金。”
“成,李大人人品,姚某最是信得过,这件事,在下一定给李大人办好。”姚文昌一脸笑容地回道。
两人大笑起来,客厅之间,一片融洽的气氛。
李啸只在武定州呆了一天,便急急赶回铁龙城。
回城后,李啸立即安排农牧司的人员,去南直隶等地,采买烟种,并高薪延请一批有经验的烟农,作为技术指导。李啸要求他们,尽快把这些准备工作做好,以便开春化冻后,能及时开种。
从现在到过年前的一段时间里,陈子龙这个大众媒人,成了李啸军中最忙碌的一个。
经过多日忙碌的挑选与配对,陈子龙终于把俘虏中全部的未婚成年女子与死了丈夫的妇人,安排嫁给了李啸军的未婚军兵和工匠们。
李啸此举,大得全军将士之心。每一个喜孜孜结婚的军兵,心下都在暗暗发誓,定要为李啸李大人更加尽心效力,才能报其恩德。多日来,赤凤城铁龙城等地,皆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陈子龙还给这些结婚的军兵与工匠,举行了集体婚礼。
为了让军兵们享受新婚的甜蜜,李啸下令,给全体新婚的军兵与匠人,放假三天,让他们好好培养并增进感情。
只不过,相比人人喜悦的军兵与工匠,那些被强制婚配的俘虏女子,心中的滋味,却是千差万别。
新婚之夜,夜深人静之时,老回回部俘虏妇人白氏,蜷在炕角,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她用一种警惕的眼神,看着对面那一脸不知所措表情的丈夫吴大根。
吴大根是赤凤营的一名盾兵,今年三十岁,两年前,为莱州城中一名流民的他,被选入李啸军中。
如果吴大根没有加入李啸军,估计现在早以冻饿而死。而现在的他,用当兵的薪资买了房子,今天又娶了媳妇,吴大根心下,已是十分的满足。
虽然这个媳妇,是军中强配的,且还带了个六岁的男孩,但吴大根并不以意,象他这样曾经挣扎在死亡线边缘的大龄流民,现在能娶上媳妇,已是相当不错了。
“孩子他娘,孩子都睡了,我们也早点歇息了吧。”长久的沉默后,吴大根呐呐地言道。
“滚!”
白氏一声怒喝,手中腾地多了一把闪亮的剪刀。
她把剪刀横搁在自已脖子上,柳眉倒蹙地骂道:“你要是敢过来一步,我就死给你看!”
吴大根脸色大窘,他叹了口气道:“孩子他娘,你这是何苦来。我们都在民政司拿了结婚证,你都是我女人了,何必还这般生分。一起好好过日子,不行么?”
“哼,谁是你女人了,你们这些汉人,好不要脸!”白氏咬着牙,恨声道:“你们这帮禽兽,当着我的面,砍了我丈夫的脑袋,现在又要强迫我嫁给你,你们实是无耻之极!”
听了白氏的话,吴大根脸上瞬间涨红,额上青筋亦是条条绽出。只是他尚未说话,白氏又哭诉道:“若不是为了保住这孩子,我早就一头撞死了,何必今天还来受这般屈辱!”
“够了!”
吴大根愤怒了,他腾地站了起来:“你竟敢说,我军是禽兽,呸,真真颠倒黑白,血口喷人!我且问你,在河南各地,那些烧成一片焦黑废墟的村庄是谁烧的,那全村的乡亲百姓是谁杀的,是谁把那些幼小的孩童刀砍枪刺开膛破肚的,又是谁把大姑娘小媳妇先奸后杀,赤.身.裸.体抛尸野外的!你们这些恶毒的流贼,甚至还把这些可怜女子割掉****捅穿下.体,肚肠都滚落一地!这般令人发指的禽兽之举,你们竟也下得了手!”
吴大根愤怒的脸上,显出一丝凶狠的狰狞。他继续大喝道:“你那个混蛋丈夫,做的桩桩件件的恶事,你别装着你什么都不知道!他被砍头,实是罪有应得!哼,算这小子走运,碰到了我军仁慈的李大人,才让他一刀砍了头,死得轻巧。要是落到我吴大根手里,我要将这混蛋千刀万剐,剥皮揎草!”
吴大根余怒未息,又接着说道:“你们这些卑鄙恶毒的流贼,还敢污蔑我军是禽兽。哼,你可曾听过,我军干过甚么***掳掠之事,你可曾看过,我军干过甚么杀烧抢掠州堡村镇之事,我军无论到哪里,何处百姓不拥护,何处百姓不爱戴。告诉你,我军乃是堂堂正正的威武之师,是一心保国护民之仁义之军。还敢说我军是禽兽,你们这些流寇,个个都是魔鬼倒是名副其实!”
吴大根终于说完,喘着粗气的他,转过身去,努力控制住内心犹然不息的愤怒。
白氏原本愤怒的脸上,开始变得僵硬。
她手中的剪刀,无声滑落于地。
这个吴大根,说出了她一直在回避,一直不愿真实面对的事实。身为流寇家属的她,其实当然会对自已丈夫做过的丧尽天良之事目睹耳闻,不过装着不知道罢了。
白氏突然发现,这个看似老实的男人,对他所在的jūn_duì这般维护与珍爱。在自已说出攻击了李啸军的话语时,他的愤怒竟如火山喷涌般不可遏制。
房间中,一片压抑至极的沉默。
“孩子他娘,其他话,我也不多说了,你自已心里清楚就行。你和孩子在炕上好好休息吧,我打个地铺就行。”
吴大根说完,兀自扯了一床被毯,铺在地上,很快就鼾声大作。
白氏有如木偶一般,在炕上跼坐着。
直到梆敲三更,她才迷迷糊糊地入睡。
天亮后,白氏刚醒,忽地发现自已身上多了一床被子,她仰头一望,地上的吴大根早已起身,不在房中了。
感觉着厚实被子的温暖,白氏眼中,两行珠泪又悄然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