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长叹一声,悠悠而去。
七宝僵在原地,紧紧攥着手里的玻璃杯。
展阳阳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半晌后,哑着嗓子冷冷道:“你还要哭多久才能把你那些可笑的眼泪都流干?一个让你想起来就哭连着哭了好几年的男人忽然又活了,你不是应该仰天大笑?连他的死而复生都不能让你笑了,你还指望他能给你带来什么?这几年你没日没夜的努力难道为的就是滚到他身边给他当保姆?你当年为什么要来美国?在美国前前后后这么多人帮你铺起来的路难道就是为了通向一张病床?秦七宝你回答我,你是不是准备把所有人的努力都浪费在他的病床前为他陪葬!回答我!”
“他没有!他没有让我回到他身边!”七宝的声音倏然激动,“他只是想再看我一眼!他只是怕自己没办法活着离开手术室所以想再看我一眼!他有什么错!小叔你告诉我他到底有什么错?!”说完,手一松,玻璃杯跌落在地毯上。
展阳阳嗤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有什么错?秦七宝我现在就告诉你他到底有什么错!他不仅错了,而且错的太荒谬太离谱了!如果他真的爱你,他就绝对不会为了实现自己那可笑的遗愿而瞬间粉碎你费尽千辛万苦才得到的新生活!如果他真的爱你,那他在给你打电话之前就应该好好想想他笑着爬进棺材之后,活着的人又该怎么去重新振作重新开始生活!秦七宝你是不是真的想气死我?!你说!”
这时,七宝忽然跪在沙发前,泪流满面的苦苦哀求:“小叔对不起……我现在什么都管不了……我只知道我不能在好不容易见到他之后又眼睁睁的看着他死……”
展阳阳头疼欲裂。他眉头紧皱,定了定神后,愤然起身一把拎起她,“秦七宝你太让我失望了!你的骨气呢?!你的坚强呢?!你的勇气和信心呢?!都让那个懦夫带给你的眼泪给冲进太平洋了?!”他狠狠甩开她,用力抬起她下巴,“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最讨厌看见你的眼泪、最讨厌看你没出息的低着头!我最讨厌听别人跟我说对不起、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一副唯唯诺诺的软骨头样!你很行啊!把我所有讨厌的事全部都干了一遍!干完了之后竟然还不死心的求我找人救他!秦七宝你是在考验我的耐性还是在挑战我的极限?!在他死之前你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你要是敢背着我偷偷滚回国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
伴随着巨大的摔门声,李默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起居室中。
“真是作孽……”他无奈的摇摇头,抱着睡着了的小洋默默走上楼。
接下来的几天,七宝没去上课。
她先是委托在医学院的朋友帮她把苏海洋所有的病例都翻译成了专业的英文,然后跑遍了波士顿大大小小的医院,约见到了不少心血管疾病的权威医生。然而他们的结论却惊人的一致:根据他心脏目前的情况,局部的手术已经于事无补,必须进行心脏移植。虽然心脏移植手术的技术已经很成熟了,可惜他的身体状况和整个身体机能已经很难承受如此大规模的手术。手术的成功率微乎其微。不过如果不接受手术,以他目前的心脏机能,恐怕很快就会因为心率衰竭而死。七宝询问如果他们碰到这种病人的话会采取什么治疗方案。结论几乎也是一样的:没有太有效的办法,因为他身体条件所限,最理想的就是让他安静的度过所剩不多的日子。
这天傍晚,跑完最后一间医院,七宝沮丧的回到家。这几天小洋都是李默在照顾,展阳阳似乎人间蒸发。
七宝筋疲力尽的走进起居室,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抬起头,才发现李默也在,正神色严肃的盯着她。
七宝勉强的笑笑,“这几天谢谢你啊,小洋没跟你淘气吧?”
李默摇摇头。
七宝抱着靠垫身子蜷成一团,“什么都别说,我什么都不想听。”
李默沉思了片刻,徐徐道:“前几天你没去上课,错过了两次随堂测验,一次期中演讲。今天上午你又没去上课。你有一篇论文的最后截止日期就是上课之前。这篇论文占你这门课期末总成绩的百分之二十。你还有最后三门课就毕业了,原本可以是全优的辉煌成绩。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冲动会把自己两年多辛辛苦苦得来的成绩瞬间化为泡影。你错过了这么多会影响你最后总成绩的事,你是不是直接准备把这学期的课全都废掉?”
七宝愣愣的出了会儿神,心不在焉的问:“你怎么对我的课这么清楚?连我哪天有随堂测验都知道?”
李默不再绷着脸,无奈道:“你以为我想打听啊?今天一早我收到了小叔的邮件。里面有一张医院假条的扫描件,足以证明你这几天不是无故旷课。还有一篇四十多页的论文,论题很巧合的就是你今天上午必须要交的那篇。尽管我看得出小叔是刻意在按照正常人的智商来写,不过我还是擅自修改了不少。如果原样交上去,导师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是出自你的手笔。听完这些,不知道是不是能让你稍稍改变主意,克制一下你的冲动,坚持把最后三门课好好上完?”
七宝紧紧攥着抱枕,盯着地毯上的花纹讷讷道:“小叔最近在忙什么?”
李默啧啧的摇头,“我也很想有人能回答我这个问题。小叔的电话永远没人接,我给他写邮件他也不回。我去市区的房子找他,艾玛说他这几天都没回来过。如果不是今天早上收到他的邮件,我都差点儿准备报警了。我让我小妈给小叔打电话,他现在连我小妈的面子也不甩了,照旧无人接听。我小妈昨天还在电话里紧张的问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她说小叔虽然随心所欲,可不会无缘无故什么交代都没有就消失的不见踪影。七宝,你说怎么办啊?你弟弟我现在黔驴技穷了。我真没法想象小叔怎么能够忍受自己用我们这种在他看来极为白痴的思维写出四十多页的论文。大千世界啊……真是无奇不有……我都二十四了啊,到底还要给他操心操到什么时候啊……天啊……”他已经无语了。顿了顿,拍拍屁股潇洒起身,“我去社区幼儿园接小洋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七宝真的在想,想的很认真,入定般的蜷在沙发上连晚饭都没吃。李默没去打扰她,吃完饭后开车带着小洋出去玩了。
一大一小拿着气球抱着五颜六色的棉花糖高高兴兴回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七宝还坐在那儿想。李默依然没打扰她,放下东西扛着胖墩小洋回房哄他睡觉去了。边走还边嘟囔:“小洋啊,你怎么又重了啊……再发展下去你舅舅我可就扛不动你了……”
晚上十一点多,七宝打坐完毕,敲开李默的房门。小洋已经躺在他被窝里甜甜的睡着了。李默靠在床头望着她,压低声音道:“想明白了?不用告诉我结论,你自己直接跟小叔说去。不管你准备怎么样,弟弟我都管不了了。最近被你跟小叔摧残的我头发都多掉了几根,残忍啊……”说完,他把书丢在地上,关掉台灯缩进被子里搂着软软的小胖墩会周公去了。
七宝笑了笑,轻轻的关上房门。她回到自己的房间,给徐曼打了个电话,苏海洋一直都没醒。这个话题大家都不愿多谈。徐曼忍不住又问她什么时候能带小洋回来。七宝安慰她说很快了,很快她就能见到了。
打坐了这么久,七宝已经想清楚了,也做出了决定。她犹豫了片刻,按下一串熟悉的号码。她的手微微发抖,心里忐忑着不确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