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几秒钟,唐寒觉得自己好像听不懂中文,可是心口上偏偏像是挨了一刀般,疼的发紧,他按捺不住那种蚀骨的难受,整个人慌得无以复加。
“胡说什么呢!”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愤怒的在反驳赵美艳,唐寒以前跟赵美艳有过最严重矛盾争执的时候都没有这样过。
他情绪反常,不相信事实,赵美艳刚送走苏星星,一转头看到自己儿子这样又能好得到哪去?眼泪包在眼眶里打转,颤巍巍地说:“是真的,她心疼你,怕你因为她受制于林如音,不过你放心,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她一到就会……”
“我不相信!”蓦然打断她的话,唐寒的双眸阴鸷,面容也沉得可怕。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相信她会主动离开我。
“我上楼找她。”越过赵美艳,唐寒直直往二楼卧室走去。
每一步都是艰难,即便刚刚听了那样的话,但唐寒就是觉得,只要他推门而入,苏星星就坐在房间内,言笑晏晏的看他。
从来不觉这扇门这样沉重,唐寒用尽全身力气推开,入目第一眼的卧室,竟让他觉得陌生了,非常陌生。
苏星星是年龄正好的女孩子,那个时候一脚踏进这里后就死活不愿意搬出去了,赵美艳都由着她,之后在唐寒有意无意的默许下,更是往房间里移了不少女孩子喜欢的玩意儿,起初是些小摆件,后来大到囧态各异的抱枕,到最后干脆连床单都换了材质与颜色,记得那一天唐寒下班回来,进屋后他盯着床上的粉蓝色蕾丝看了许久许久,虽是浓眉深蹙,但到底没让苏星星给换回来。
这一次……撤走的倒是干干净净,整间卧室又变回了没有她出现之前的样子,这寓意什么?是想告诉他、让他明白,那些都已经过去,她不过是在生活里跟他开了个小小玩笑?
来的时候没有经过他允许也就算了,可现在连离开都是一样,苏星星——你当真以为我会一直放纵你?
楼上迟迟没有动静,赵美艳左右放心不下,几番思量后她跟了上去,唐寒卧室的门虚掩着,里面安静的好像没有人在一般。
从门缝里,赵美艳看到坐在床头的唐寒,他手上拿着苏星星的相册盯着看,眼睛里的晦涩与痛楚又浓又烈,人家都说爱恨交织,大抵就是这样了。
“你别担心,我已经想好了,过几天我就去看看她,应该是没什么事的。”苏星星离开是她一手经办的,那个时候赵美艳就有准备唐寒会埋怨她了。
房内突然多了人进来,唐寒回了回神,他脸上依然有着无法掩饰的阴沉,冷声问赵美艳:“她还小,从没有一个人出过远门,她胡闹你怎么能答应她?”
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哪怕赵美艳后悔了也是为时已晚,更何况赵美艳自诩为她打点好一切,苏星星是唐家未来的儿媳妇儿,她怎么可能舍得让她出了什么意外呢。
“如果你实在不放心,那就让老二回来先盯着,我给你所有的信息,你自己跑一趟英国找她。”
“我当然会去!”徒然站起来,唐寒目光如炬。
他此刻的心情与脾气都悬在极糟糕的一线,赵美艳难过他对她的态度,什么也不说了,当天晚上,唐誉连夜从纽约飞回来,唐寒连夜飞去了英国。
那一晚,大约所有的人都没睡,被打发出去一天的唐老爷子与唐鸿向回来后知道了这件事,虽然觉得不妥,但是总能理解苏星星与赵美艳的用意。
说到底,她们都是为了唐氏好,为了唐寒好。
“索性唐寒跟过去了,如果他真不愿意,要把人带回来那就带回去吧,搁在眼前他工作上还能安心些。”抽着烟,唐鸿向淡淡地说。
唐老爷子没有意见,他觉得家里没有苏星星都变得清静了,一时间还真不习惯,而一手促成的赵美艳当然也无话可说。
“好,随便怎么样都行。”
只要两个孩子高兴,回来或留下都可以,不过唐寒既是不希望星星走,那应该就会回来吧。
可是——怎么可能还回得来?
一直等一直等,一直到唐寒的电话打进唐家,赵美艳立即接起来,什么都还来不及问,就听那边说:“苏星星不在这里。”
轻轻浅浅一句话,却蕴含着无穷无尽的惊骇,赵美艳乍听了这句之后一阵头晕目眩,接下来的事情一句都不敢问了。
为什么?怎么会不在?接机的人,住宿,包括学校,每一步她都尽心安排,根本不可能出现什么岔子。
“房间地板上有一封信,她知道我会来找她,放下信就走了。”她根本不想再接受唐家对她的步步安排,她根本就是不想再见他!
苏星星,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居然还存着这样的心思。
一直觉得你单纯,却忘了单纯并不是毫无想法,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隐藏的那么好。
“那……怎么办?她一个女孩子,人生地不熟,绝对不能一个人在外面的。”越想越后怕,赵美艳问着电话彼端的唐寒,一句话还未说完,眼泪就流了出来。
一手促成这种局面,苏星星倘若真出了什么事,唐寒无疑记恨她一辈子。
“你、你一定要找她!”
唐寒简直急红了眼,他手上握着那封信,是一早在唐家时就写好的,她根本就是预谋已久。
“我会找她……”
我一定会找她,也一定会把她找到,不管她怎么想,但是他唐寒带出来的人,决不能说消失就消失。
但是,谈何容易,偌大的一个英国伦敦,她随便藏在某个地方都是大海捞针,唐寒动用了很多人脉,学校她没有去过,酒店也没有入住记录,唐寒日复一日的灰心,却从未停止跟她耗下去。
n市。
唐誉暂时坐镇唐氏集团,事情一天天平息下来,他倒还能应付,只是担心那边的动静,时不时致电过去问唐寒最新情况,可每天的答案都是一样的,即便如此,唐寒也丝毫不打算放弃的样子,直到有一天……
“大哥,如果这是苏星星坚定不移的决心,你干脆成全她,就算你找到了人把她带回来,到底也是心有不甘吧。”毕竟从这件事来看,离开n市,给唐氏与你一个良好局面,这并不是她全部的用意。
“她心里是有你跟唐家的,既然是这样,那么不需要我们费心费力去找,她总有一天会再回来,她现在满世界躲你,生活并不好过,干脆你回来,她也不会那么紧张。”
一句一句,唐誉的话在情在理,唐寒一声也不吭地听进了心里,终于在五天之后,他从英国离开,那个时候他已经在伦敦耗了长达半个月之久。苏星星选的那所院校已经开学,她却并不去,临走给她的□□,她一次也没有动用,她铁了心要脱离唐家的光环,那么她自己呢?应该怎么活……唐寒不敢想。
心上极度挂念着一个人的时候最是折磨,半个月来,唐寒整个人消瘦了一圈,连精神也不太好,司机从机场把他接回老宅的那天,是整个唐家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见他如此颓废落寞的样子,赵美艳深深觉得愧疚对不起他,一直道歉。
“寒寒,我没想到,我是真的没有想到,星星她……都怪我。”赵美艳这么久以来也是寝食不安,此刻唐鸿向搂着她,见大儿子不冷不热的态度,很是怒火中烧。
“你妈已经跟你说清楚了,这一次是误会,你如果真不接受,那就别回老宅来,让她看了平白难受。”唐鸿向算是严父了,他看似护妻心切,其实也是为了唐寒好。
苏星星在老宅生活了那么久,这里处处都是她的影子,唐寒他用情太深,见了免不了要想起,这日子还长,哪里又是那么好过的。
唐寒纵然萎靡不振也明白唐鸿向的心思,继而一言不发的上了楼,赵美艳责怪唐鸿向的严厉,更心疼唐寒,但又不敢随他上去,好在唐寒并没有在楼上待太久,他下来的时候手上提了只箱子,默默无言地走过客厅,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
赵美艳简直心碎,目送他出了老宅大门,在唐寒走后,她一个人上楼进了卧室,总觉得卧室里似乎少了些什么,拉开衣柜的门才发现有关苏星星的衣服一件也不剩了。
………
城市花园。
打开皮箱,唐寒仔细地把苏星星四季衣服一一挂好,就在他的旁边,就信唐誉一次,相信她会自己回来。
唐誉找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他在书房里找到唐寒,看到他沉默了不少,唐誉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是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唐氏,最近风言风语那么多,你心里要有准备。”
摆正苏星星的相册,唐寒深深看了一眼,淡淡回:“随时。”
唐誉闻言一愣,即刻说:“那好,美国的事情还没完,我明天就过去。”
“嗯。”
唐寒并没有赵美艳预料中那样一蹶不振,他百般忙碌,反而比之前更一心一意工作了,但是这样持续的时间太久了,赵美艳反而从一开始的欣慰变成了害怕,直到十一月份的时候,n市已经很冷了,老宅里少了年轻人大家都睡得早些,半梦半醒间唐鸿向听到了电话声,接起来才知道是医院里打来的。
“唐先生,唐总胃出血,现在在急诊室……”
时间已经过了凌晨,外面更深露重,唐老爷子年纪大了,唐鸿向没有告诉他,自己跟赵美艳赶去了,一路上赵美艳的眼泪就没断过,还是一个劲儿的自责。
“上次我就说过了,他这样下去不行,当时你还不信,可是你看现在怎么着,自从星星走后,他就变了。”
说来说去,赵美艳还是自责,她还是放不下那个时候的一时糊涂,唐鸿向何尝不知道,只是不愿意符合赵美艳,免得她越发胡思乱想。
“你别着急,这不是还没到医院嘛,最近的应酬多,他一定是喝酒喝多伤着了。”
“借酒消愁……”赵美艳随之说出结论。
唐鸿向无言以对,他紧了紧握着赵美艳的肩头,嘱咐司机:“再快一点儿。”
路况再好速度再快,到医院时也过去那么久了,唐寒已经从急救中心出来,但是还没有清醒,赵美艳许久不见他,进了病房一看他苍白消瘦的样子,着急的不行。
“怎么弄成了这样,唐氏当真有那么忙吗?”
方特助就站在一边,今晚发生的事太突然,他也没想到,现在赵美艳问了,他就实话实说:“之前林氏集团下的绊子唐总都扳回来了,不止是这样,杜恒浮出水面,舆论也好了许多,唐氏生意上大有起色,可是有些应酬,唐总明明可以推掉不去的。”
明明可以推掉不去,去了之后即便要喝酒,也有他挡酒呢,但是唐总不让,这一切的一切任凭谁看不出来他还是放不下苏星星罢了。
“这孩子……究竟怎么回事嘛。”翻着他的检验报告,赵美艳心疼无比的说:“白白累出一身病来。”
“医生说唐总的胃已经伤了,以后要好好调养着,类似的事情再有第二次那就不好办了。”原话转述给赵美艳,方特助跟了唐寒很多年,此刻的眉心也是打着结。
“知道了,等出院之后,让李阿姨好好给他调养着,决不能发生了。”心有余悸,赵美艳愁云满脸,唐鸿向虽不吱声却也好不到哪儿去。
唐寒这一昏迷,直到第二天一早才醒,那天是阴天,李阿姨半夜熬了粥送过去,唐寒醒来时还是温热的,赵美艳见他清醒很欣喜,连忙哄了他起来吃。
“李阿姨忙活了很久做的,鸡汤小米粥,最养胃了。”
唐寒显得有些没精神,他神色看起来很清醒,可是说出口的话却不。
“去拿点星星的东西过来,我很想她……”
那可是唐寒,在他曾经的意识里,一生之中重要的女性只有赵美艳与唐果,其他的什么人,他连看一眼都懒得,更别提思念过谁。
年少老成,后来接下了唐氏这个摊子,更是性情古怪,唐果最害怕的大哥,而现在……气虚体弱的躺在病床上,不吃不喝却恳求赵美艳代他拿来苏星星的东西。
一直都知道他心里放不下她,却不知道他挂念的那么深。
“好、好的,妈妈这就去拿。”叠声答应下来,赵美艳看不得他现在的样子,几乎是夺门而出。
以最快速度赶到了他的公寓,赵美艳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之前消失在老宅的衣服首饰都被转移到了这里,一样一样,他妥善保存,恍若苏星星还在一般。
赵美艳心疼的紧,咬了咬牙她忍住那一股鼻酸,走时只拿了他搁在书房桌子上的相框,相框里的照片还是在c市度假时拍下的,那时候苏星星笑容无忧,坐在秋千上望着镜头,灵动的仿佛是精灵。
………
唐寒是在宴会上胃出血的,当时那么多人全都束手无策,救护车过来时惹下了不小的动静,而记者耳风一向灵敏,可惜私立医院隐蔽性极好,那些人纵是插翅也难飞进来,一来二去以讹传讹,报纸上竟然把唐寒说成了将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