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琦坐在一把黄花梨木曲背刻麒麟的交椅上,一脸无奈地对着底下一位中年男子道:“三表叔,这事儿事关我李家未来,不能草率就决定了,再说了,娘娘也是李家人,我也得进宫问问她的意思啊。”
被称为三表叔的男子气咻咻地哼了一声:“你少抬出皇后娘娘来压我,我家成儿哪里不好?能文能武的,如今你们长房没的继承的人选,我好心好意把我自家儿子送上门来,你竟然还推三阻四的,存的到底是是什么心思?”
李琦满面无奈:“我存的当然是为着李家好的心思,不过过继到底是大事儿,我也不好专断了,要不您先回去,等我仔细考察考察再给您答复。”
她见那三表叔还想说话,立刻递了个眼色给一边的丫鬟,丫鬟会意,立刻上前道:“大小姐,咱们娘娘快生了,正等着您这个娘家亲长入宫呢,您看...”
李琦故作恍然道:“前几日娘娘就传下话来,要不是你说,我差点忘了,快快,这事儿可耽搁不得。”她一脸为难地看着三表叔:“您看这...”
三表叔满面怃然,但事关皇后的吩咐,他也不敢多说,便只能一脸悻悻的转身走了。
李琦这才扶额,满面头疼的道:“这些日子来的人只怕不下三十个了,什么拐弯亲戚都跑了过来,有的我连见都没见过,偏都还是亲长,还不好得罪,就是再不耐也只能笑脸相迎。”
那大丫鬟对着外面啐道:“小姐,咱们都打听过了,那三表叔的家的成哥儿吃喝嫖赌样样俱全,才十七八岁就有了十来个伺候的通房,还不算妾室什么的,亏他还好意思说,把个牛粪夸的跟朵鲜花似的,不知道羞字怎么写。”
这丫头说话素来泼辣利落,李琦就算是满心烦闷,听得也不由得一笑,大丫鬟一低头又纳闷问道:“小姐,问句不当问的,这么多人了,您难道就没有一个瞧得上眼的?”
李琦扶额摇了摇头:“有些是身上毛病太多,有的人倒是好的,就是城府太深,怕打的是李家的主意,有才而无德,只怕过几年我们这些长房本家连个容身之地也没有。”她一摆手道:“罢了不说这个了,咱们进宫去看娘娘吧。”
如今宫留玉的后宫里就杜薇一个,她娘家人进宫探望倒也不怕有人闲言碎语,她一进皇后的长春宫,就见杜薇捧着子看得津津有味,她先是行了礼,然后侧头看了看:“女魁星北斗垂景象...您就看这个啊。”
杜薇笑着给她让茶:“我素来不爱那些诗词歌赋之类的,皇上就搜罗了好些志怪本子让我打发时间。”
李琦看着她已经大到走路都困难的肚子,瞧得心惊胆战,忙道:“您不用管我了,先坐下吧。”说着就过去搀她:“这么大的肚子,里面怕是不止一个吧?”她又仔细看了看:“我看月份差不多足了,怕是要生了呢。”
杜薇点点头:“御医说是两个,还说就是这几天了。”她一抬头看见李琦面有愁容,微微笑着问道:“大姐还在发愁过继的事儿?”
李琦皱眉道:“人选倒是不少,可那些要么是无才无德,要么是心怀鬼胎之人,我也不放心把李家交到他们手里。”
杜薇道:“是该小心点。”她一抬头,看见李琦一身锈红色千菊瓣缎装,下.身是淡灰紫色荷花暗纹长裙,面容仍是端丽华美,心中微微一动:“那些到底是别人家的人,隔了一层的,大姐有没有想过招赘生一个,自己的孩子,总归要比别人家的亲近吧广宇大爱之江湖时代。”
李琦先是一怔,随即摆手苦笑道:“我这克夫的名声都传出去了,招赘也怕没人敢上门来,再说了,但凡有点心气儿的男人,哪个愿意自己的孩子跟了女家姓,那等没骨头的我也瞧不上,还是罢了吧。”
杜薇笑笑:“大姐不必对前事耿耿于怀,我也不信克夫不克夫的,若真有好的,门第低些也可以,若是介怀子嗣的问题,大不了两人商量着多生几个,挑一个继承李家就是了。”
李琦听她直白谈论生儿育女的事儿,虽不至于脸红,但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只是拿绢子掩了掩嘴。
杜薇想了想:“我听皇上说今年连连被耽搁的科举就要开了,大姐不如去那些举子瞧瞧?就是挑个寒门的也不打紧,人好就行了。”
李琦心中一动,不过打量着时候不早,皇上怕是快要过来了,便起身告辞,果然,她走之后不久,宫留玉便走了进来,先是捧着杜薇的脸亲了亲,又弯腰亲了亲她的肚子,然后问道:“听说大姐进宫了,你们说什么呢?”
杜薇任由他拉着进去,才道:“还能是什么,不就是为着过继的事儿发愁吗?”
宫留玉唇角一弯:“从你嫁进来之前她就开始愁这事儿,如今你孩子都落地了,她还在愁这事儿,朕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杜薇摇摇头道:“这事关李家未来的大事儿,她能不仔细些?”她又捧着肚子,艰难地走了几步:“这几日觉得肚子坠坠的,别是要生了吧。”
宫留玉取了个迎枕垫在她的腰后头,扶着她坐下:“不是问过御医了吗,就是这几日。”他转头向外看了看,眼底一瞬阴霾:“有些存了不当心思的人可都清出去了?”
杜薇半闭着眼,靠在他身上点了点头:“是呀,早都清过了。”她伏在身上笑道:“你说你没后宫,我身边都这么麻烦了,你要是再多几个妃嫔,我这里还了得?”
宫留玉轻轻扬了扬眉梢:“你看看先帝就知道了,他那么多妃子,生了那么多公主皇子,最后留下了的就那么五六个。”他低头抚了抚她的肚子:“你说...咱们取个什么名字好?”
杜薇想了想:“我想了几个小名,是哥儿的话就叫福哥儿寿哥儿,姐儿的话就叫宁姐儿静姐儿。”
宫留玉没忍住轻嗤了一声,见杜薇扬高了眉毛,忙赞道:“好名字,叫起来通顺溜嘴的,再适合不过了。”
......
那边李琦出了宫,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想着杜薇的话,竟然对着车夫吩咐道:“咱们去贡院瞧瞧去。”
车夫应了,带着马车一路过去,今儿正是举行会试的日子,贡院格外的静,忽然就听外面几声喧闹,有个清朗的声音争辩道:“这,这笔不是我的,我也不知道它从哪里冒出来的。”
会试的时候为了防止夹带,一律都不准自带文具,只能用试场里提供的笔墨纸砚,自己带的一律按作弊处理。
李琦掀开车帘,就见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正满面焦急的争辩,旁边的礼官一脸不耐,她仔细看了看,觉得那男子有些眼熟,命车夫将车驶进了点,才发现是当初见过一次的杜修文。
那礼官吊着眼睛,一脸不耐地道:“亏你还是国子监的监生,这点规矩都不懂,自带了笔墨已经算是作弊,没把你抓起来已经是厚待了,你还在这里赖着不走,快滚快滚,明年想清楚再来吧!”说着就要命人赶人。
杜修文急的额头冒汗,李琦却若有所思,她隐约记得杜薇提过这杜修文学问很好,既是举子又是监生,他自己又是个守礼懂规矩的,不大可能做出这种事儿,难道是有人故意陷害,想害他前程?
她心里想着,转头看了看被推搡的杜修文一眼,忽然一扬声道:“慢着封灵镇道!”
那礼官一怔,但见这马车华贵不俗,也不敢轻易得罪了,便小心问道:“请问阁下是...?”
李琦端坐在车里:“这位大人,这公子和我们李家有亲,我敢以性命担保,以他的品行绝不会做些违规作弊之事,那笔只怕是有人不慎落下的,而且会试对学子重逾生命,不知大人可否给他个机会?”
那礼部官员一听李家,便知道是皇后娘家,哪里还有不放行的道理,杜修文也是一脸感动,却什么也没说,对着马车行了个礼,掉头飞快地跑了进去,
李琦摇摇头:“木秀于林啊。”她不过是举手之劳,倒也没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