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宁躬身应了声是,这才看到他身后的杜薇身上裹着他的大氅,他眼神闪了闪,随即又掩下眼底的讶异。
宫留玉和杜薇一路走到他的卧房,他做换衣洗漱这些事儿的时候不爱旁边有人,她正准备转身点熏香铺床,一转眼却见宫留玉立在书桌前不说话。
她试探着问道:“您可要安置了?”
宫留玉没答话,手里执着狼毫,蹙眉点着书桌上的宣纸问道:“你过来看看,我填一首什么词才算好?”
杜薇随意看了几眼,发现还是两人参加冬至宴之前画的那幅寒梅,她一眼望去,尴尬道:“奴婢不懂诗词,您学识渊博,定然是知道的。”
宫留玉来了兴致,问道:“我记得你识字,怎么?没人教过你诗词吗?”
杜薇道:“我娘教了奴婢识字,还有不少孔孟之道,女戒女训弟子规之类的,至于诗词...她说是附庸风雅的花哨玩意,女子读多了便会多情多思多想,对以后操持家务没得好处,所以便没教给我。”
宫留玉啧了声:“老人家果然有见地。”他想了想,又笑道:“只是诗词这些东西平时用到的时候不少,虽然没甚大用,但好歹是个应酬的玩意儿,全然不会也不好。”
杜薇正要说‘奴婢不必出去应酬’,宫留玉就翻了本诗词集出来,指着其中一首,带了些兴味神色地望着她:“好歹你是我府上的人,总不能丢了我的脸面,这就学起来吧。”他咳了声,神色有丝不自在:“你把这首明日抄来给我。”
杜薇茫然低声念道:“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如...”
她还没读完,宫留玉就带了丝尴尬地打断道:“你安静看就是了,念出声儿来做什么?”
他方才鬼使神差就翻到这一首,指了之后才后悔,但又不好拉下脸来说换,听她念出来才觉着格外不自在。
杜薇不知道他又犯得哪门子病,只能把诗词集收起来闭上了嘴。
宫留玉放缓了神态,慢慢地道:“不过是文人酸客写的诗词而已,做不得数的...”他解释了一句,自己都觉着无趣,便住了嘴,仍旧指着自己的寒梅图道:“你觉着题早上在府外听的九九歌如何?”
杜薇皱眉道:“九九歌虽说传的广,到底是乡野小调,上不得台面,既然是您的丹青,您何不自己题一首?”
宫留玉懒洋洋地提笔道:“什么丹青不丹青的,闲来无事画的而已。”他把笔递给杜薇道:“这歌儿你熟,便由你来写吧。”
杜薇接过笔,却有几分不知从何处下笔,拧着眉头木这手脚写了一笔,写出个不怎么平直的‘一’字,她前世也就用处理个公函用的着写字,其余时候只要会看就行了,她自己懒怠,而且锦衣卫属武官,武官里头能找到个能动笔的都难,她这样的都堪称武官里的进士举人了,所以写字只求能看,也懒得多练。
她写的‘一’字只看了一眼,便苦笑着要搁下笔,连声道:“奴婢做不来这个,还是殿下您自己题吧。”
这时斜里伸出只玉白的手来,握住她握笔的手,宫留玉懒散道:“继续写,别停下。”
杜薇身子一僵,闻着他中衣里透出来的淡香,手不由得颤了颤。
宫留玉在她耳边轻笑道:“怎么还不动笔?”
他说话的时候有热热的气流扑在耳边,杜薇耳朵也跟着动了动,面皮还是雪白的,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红了。
宫留玉来了兴致,更凑近些道:“你怎么了?”
杜薇冷着脸道:“奴婢一时忘了接下来怎么写,殿下离远点,让奴婢好好想想。”
宫留玉故作诧异地道:“怎么?我碍着你了吗?为何我在你便写不出来?”
杜薇挣了挣没挣开,便道:“您该歇息了,这词明日再填也无妨。”
宫留玉啧啧两声道:“今日事今日毕,你可知道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这大道理摆的倒好,杜薇皱着眉不说话。
宫留玉捉着她的手正要写第二个字,就听门外陈宁来报:“殿下可歇下了?奴才有事来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