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薇看了看,跪在当中的正是上次在尚服局里叱骂陈芷兰的郑典宝,她神情瑟缩,大滴大滴地汗从额上滚落到下巴,托着经书的手臂不住地颤着,她看了陈芷兰一眼,这人倒真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一朝得了势,这就开始雪耻了。
陈芷兰蹙着眉,似带了些怅然,对着当中的郑典宝道:“郑典宝啊,你说你这毛糙性子怎么还不改?本宫要的是双股金凤钗,你硬是拿来了单股凤钗,这不是下我的脸?我若是不罚你,岂不是让人看我笑话?”
郑典宝颤着声气儿开口道:“回,回主子的话,臣事事尽心,哪敢对您有丝毫的不敬啊?”
陈芷兰捋了捋褙子上的褶皱,微微笑道:“哦?这么说来,是我冤枉你了?”
郑典宝慌忙垂下头去:“臣,臣不敢。”
陈芷兰淡淡道:“看来捧着经书也没让典宝的心静下来,来人啊,给她再放两本。”她转头对着郑典宝笑道:“好好捧着,可别掉了。”她有意无意地瞥了徐凊儿一眼:“记住,宫里行走的人,不光要看的到近处,也要巴望着远处,别为着一时痛快,得罪了你得罪不了的人。”
徐凊儿在一旁微怒道:“妹妹好大的威风,这就在姐姐面前抖起来了。”她一时气恼,竟忘了绿环的叮嘱。
陈芷兰掩口笑道:“姐姐说的哪里话,不过是下面人不听话,我教训一二罢了。”
徐凊儿耐着性子跟她进了里间,陈芷兰命人奉茶,用碗盖拨了拨茶叶沫子,微微笑道:“姐姐快尝尝,这是上好的信阳毛尖。”她用轻轻晃着澄碧的茶汤,叹息道:“按着美人的份例,本是不该吃这么好的茶的,只是我吃不惯那些毛沫渣子,皇上便赏了我些,我觉着这不合规矩,略劝了几回,可又怕皇上不高兴,只好这么忐忑受着了。”
这话气得徐凊儿差点又摔了茶盏,杜薇真怕近来心绪有些失常的徐凊儿在别人宫里干出这么出格的事儿来,连忙轻轻抬手,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她的衣角,徐凊儿这才敛了怒色,冷笑着吃了口茶:“是么?我瞧着也没多好,就是比寻常茶汤颜色好了些罢了。”
陈芷兰微微一笑:“姐姐的意思是,皇上送的东西不好了?”
徐凊儿心里一警,然后也挤出些笑来道:“妹妹哪里的话,我不过是想到心事,随口评了几句罢了。”
陈芷兰看了杜薇一眼,把茶碗放下道:“姐姐有个好丫鬟,妹妹我真是羡慕得紧,可惜了,这丫鬟一心跟着你,我竟是讨也讨不走。”又缓缓叹息道:“我记着你她在府里也口口声声念着要对我忠心呢,说起往事来真是有些伤心,没想到换了个主子,竟变得这么快,到底是姐姐调|教的好人。”
徐凊儿面色不善,杜薇垂首恭敬道:“奴婢只知道对上头的主子忠心,跟了谁自然心向着谁。”
陈芷兰皮笑肉不笑地掀了掀嘴角:“好伶俐的口舌,我不过说出一句,你竟出了百句。”她正欲再说,就听外面一声通报“皇上来了!”
正在屋内坐着的两人皆是一惊,陈芷兰是惊愕,徐凊儿则是惊喜,绿环虽告诉她皇上常来猗兰轩坐坐,她来也是碰运气,没想到竟一次就让她碰着了。
陈芷兰和徐凊儿联袂出去迎人,双双跪下口中称福。
宫重见竟有两人,也是讶异一瞬,然后定睛一看,就见徐凊儿一身素色跪在地上,颤巍巍的煞是惹人怜爱,尤其是那衣裳上飘逸的纹路...他眼神动了动,抬手扶起两人,微微笑道:“两位爱妃平身。”又对着徐凊儿和颜道;“朕记得你原来爱穿艳色衣裳的,如今也清减了。”
徐凊儿手被他握在手里,垂了头轻声道:“臣妾刚进宫时不晓事,这才处处招摇的,哪能一直这么下去呢?”
宫重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