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着麻花辫子,长着对厉害强悍的圆眼睛,身型浑圆结实,就已经明白了这人从哪里来的。怕人看见,只把她引进院子里来,却不让进屋,对她说话,半是请求半是强迫:“你们,你们放过我孩子吧!你们留她一条命吧!”
小凤看看她,冷冷一笑:“你的话我带回去。我还有一句话,得带给刘南一呢。”
“有什么话就跟我说。”
小凤上来了下流泼辣的劲头,歪着头斜眼睛看着刘太太:“是你女儿缠着我哥,又不是你!我为什么要跟你讲?!”
刘太太勃然大怒,恨不得要把这个丫头给赶出家门的当儿,回头一看,刘南一披着大衣,瘦得像只小鬼儿一样正在门口。
土匪的联络员小凤之所以能替谭芳来到刘家,心里面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抢劫银行的计划本来天衣无缝,差池就在这个女子身上,谭芳此番侥幸逃过一劫,谁知道下次还有没有这样的好运气?小凤誓要把她跟谭芳彻底搅和完蛋不成!
南一让小凤进了自己房间,一边挠挠胳膊一边问她可要喝水?小凤摆摇手说不。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南一,比上次见她可丑得多,人一瘦可真不好看啊,而且她脸上和手腕子上长了不少红色的小水泡。小凤问道:“是水痘?”
“嗯。”南一坐在床边上,“你发过没?”
“早就发过了。六七岁的时候吧。”小凤说。
“……你刚才说有话带给我?”
“嗯。”
“请讲。”
“我哥让我跟你说:这事情就这么了结了,可见你跟他都是福大命大之人,以后各自惜福,好自为之,你过你的独木桥,他走他的阳光道。再别相见了。”
南一双手支在身体两侧,低看头,闻言半天没说话。
“你听见了吧?你耳朵眼里面也长水痘了?”
“我听见了。”南一说,“但是我知道,这不是他的话,这是你编造的,骗我的,就跟上次你告诉我说你是他媳妇一样,对不对?”
小凤心想:坐了几天牢就是不一样,这人比过去精明了。
南一抬起头:“我也认识他。比你认识的可能晚些,但不见得了解得就比你少。他要是真的跟我说这话,会自己来的。”
“不过你跟他说,叫他千万不要来。”南一说,“我以后也不会再去找他了。其实你说得对,我跟他这次能全全乎乎的出来,就是福大命大了。自不量力,再往一块儿凑合,就不知道得又发生什么事儿了。你去跟他
讲:我以后不见他,也不要他的榛子了。”
小凤听了这话,呆了好一会儿,看着南一有点发懵,半晌才说:“话我是带的过去的,他怎么会信呢?”
南一把放在自己床头的谭芳的帽子交给小凤:“你把这个还他,他就信了。”
小凤把帽子接过来,再看看南一的一副惨象,心里竞有些同情,憋了半天说道:“你,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哈。”
南一看着她:“我想得开的。这事情不就像发一场水疸吗?痛一痛,瘁一瘁,不就过去了吗?”
第四十一章
小凤走后,南一喝了汤药,缩在被子里捂汗。心想生死未卜的时候,自己在牢里都想得明明白白了,怎么说出来还是这么难受呢?
牢房里面她曾见到两只耗子,第一次见着实吓了一跳,可看那俩东西进进出出后来成了她打发时间的消遣,它们是灰褐色的,不是一对兄弟就是伉俪二人,毛皮发亮,应该营养不错,每次爬出来就直接在她的碗里找食物,很不客气。有一天早上,其中一只耗子不知怎么就死在两间牢房中间的过道上了,狱警拿来铲子想要把它给铲走,后来改了主意,留它小小的尸体在原地,只不过在旁边放了一个捕鼠夹子。当天晚上,南一眼见着另一只老鼠摸摸索索地过来,用鼻子和嘴巴去探另一只的尸体,心有不甘地往前凑一凑,黑暗里面“啪”的一声,它被死死地扣住了。
第二天,狱警铲走了两只死掉的小老鼠。
南一在脑海里整理自己的遭遇:谭芳说要再不见面的时候,一定是准备好了要做大案子,于是来跟她告别。她要是听他的话就好了,她就不会跑回山货店去找他,也就不会被军警捕到,被当做引他出来的诱饵。如果不是她的愚蠢和自不量力,这土匪可能早回了深山老林,逍遥法外了,她是他的包袱和负担。此番侥幸逃生,实在应该接受教训,此后分道扬镳,再不相干!
此时她闭上眼睛,却看见他漂亮英气的脸,仿佛嗅到他身上蘑菇的味道。南一跟自己说,以后就好了,时间长了就好了,这些思念就像水痘带采的痛和痒,总会痊愈。
另一边小凤把南一的话一个字不差地学给了谭芳,又把他的帽子还给他。谭芳接过来,看看那帽子,半天不响,终于向小凤笑了笑:“得了,谢谢妹子啦。”
不久之后,山货店又换了老板,此后没人再见到谭芳,直到好几个月之后的初夏。此系后话。
南一的水痘好得差不多的时候,刘家来了一位客人,是董绍琪。绍琪带来了鲜花和水果篮,跟南一说:“一直没来看你,是因为我怕传染,我从前没得过水痘的。”
“哦。”南一没精打采。
“想去看电影吗?”绍琪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