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前接到「旋风花」的预告,今晚岂非正好是第三天了?这是「旋风花」的惯例,他一定要等到第三天的夜晚才来。霍五太爷并不是善男信女,应该知道「旋风花」来者不善,那麽霍家就不该如此沉寂,好像毫无一点戒备,但霍家庄确实一点戒备也没有。
这是从庄院东首现身的一条黑影的感觉,他从东首围墙飞身上屋,再由屋脊隐人暗处,伏下身来,仔细观察所证实的。庄院前进,g本没有一个人,好像是一座久已空旷的大宅。莫非霍五太爷躲起来了?不在这座庄院之中。他隐身之处,居高可以望远,是以并没有再进去。
就在此时,但听一声划空长笑,宛若老龙吟声,响亮不绝。笑声初起,四周屋顶上同时冒起十数条人影。也在此时,围着青衫少年隐伏的大厅屋檐四周,突然间挑起无数盏红灯,灯光集中照向青衫少年隐身之处,把整座屋顶照得如同白昼。
青衫少年暗暗叫了声:「神灯教。」
笑声乍歇,大厅北首的屋脊上出现了一个手拄龙头杖的白髯老者,目光如电,呵呵一笑道:「年轻人,果然是你。」敢情方才那一声划空长笑,也是此人所发,声音苍劲,中气极足。他,就是神灯教教主苍龙宁胜天,青衫少年虽然没见过他,但听总听人说过。
「果然是你。」是认定青衫少年就是旋风花了。
这也难怪,今晚是旋风花向霍五太爷预先示警的第三天,旋风花还没有来,青衫少年已经来了。这话任你如何否认,也百口莫辩。这青衫少年正是南g靖,他原是找旋风花来的,如今却一再的被人家认作是旋风花,他只好苦笑。
站在神灯教主苍龙宁胜天下首的是一个紫脸虯髯汉子,身材不高,但双肩极阔,他是神灯教的四香主之一,门神敖六。敖六身後,还有四个一身劲装的汉子,那自然是敖六的手下了。敖六没待南g靖开口,大声喝道:「小子,上次让你逃脱,今晚你已c翅难飞,见了教主,还不束手就缚,听候发落。」
南g靖道:「可惜你们找错了人,在下并不是旋风花。」
站在神灯教主右首的是一个身躯高大的肥胖老者,浓眉如帚,目细且长,白面团团像个富家翁,右手盘弄着两枚铁胆,发出尖沙的声音,说道:「小子,你是没有向老夫下帖子,其实这消息是老夫故意传出去的,就因为你没下帖子,所以今晚一定会来瞧瞧是什麽人假冒了你?哈哈,小子,你现在明白了吧?」
柴一桂落在他身後,y声道:「小子,是谁给你解了老夫一记y手?但你解了又有何用?」身形怪地欺近,右手一探,悄无声息的一掌朝南g靖身後印来。
南g靖一下转过身去,睁目喝道:「姓柴的,你上午无故以y手伤人,南g靖正要找你。」右手疾发,朝他印来的手掌迎击过去。
柴一桂看得暗暗冷笑,心中忖道:这小子大概还不知道老夫y手的厉害。原来y手只能躲闪,不能硬接,掌心接实,y气也正好从对方掌心渗人。双方一来一往,何等快速,但听「啪」的一声,双掌接实,柴一桂陡觉不对,这年轻人的掌力居然会有极强的震力,不但自己的「y手」无法渗入,还被反震回来,一个人身不由已的被逼退了一步。这一情形看得其他三位香主心头暗暗一凛。
柴一桂人称催命符,他的「y手」,江湖上无人敢和他硬接,这小子不但硬接下他一掌,还把柴一桂震退了一步。黑煞神郑玄通喝道:「小子,你转过身来,也接郑某一掌试试。」
南g靖本来面向北首而立,刚才是因柴一桂发掌朝身後袭来,才转过去的。郑玄通是神灯教的首席香主,不肯失了身份,才要他转身过来。南g靖闻言迅即向左首转过身去,说道:「朋友可以赐招了。」
郑玄通外号黑煞神,固然是因为他身材高大,脸色黝黑,但主要还是他练的「黑煞掌」之故。江湖上所称的「煞掌」,是以颜色来分的,计有紫、红、青、白、黑五种。其中要数「紫煞掌」最为厉害,中人立毙。其次是「红煞掌」,也就是「朱砂掌」、「火灵掌」一类,再次是「青煞掌」。「白煞掌」就是「白骨掌」,黑煞掌是五种煞掌中最下乘的一种,也就是「毒煞掌」,是用毒药熬练而成的毒功,在江湖上练成「黑煞掌」的人并不多。别说被它击中,如果练到十二成火候,他只要朝你遥遥击上一掌,从手掌中逼出来的毒气,就可以使你中上剧毒,没有他的独门解药,就会不治身死。
郑玄通沉笑道:「好,那你就接着了。」拍手一掌,迎面拍了过去。他这一抬手,整只手掌乌黑如墨,但在黑夜之中,使人看不清楚。
南g靖目能夜视,当然看到了,他可不管你「黑煞掌」、「白煞掌」,你手掌迎面拍来,他右手一抬,就迎着击出。这下看得郑玄通不由得一怔,他几乎怀疑面前这小子,有没有师傅?拜师学艺,艺满出道,就是普通江湖武师,也会对徒弟讲述一些武林中禁忌,遇上擅那几种武功的人,千万不可硬接。这小子好像天不知、地不知,人家一伸手,他不管你这一掌接得接不得,就出手和你硬接,这种人倒真是少见得很。
他不知道南g靖的师傅就告诉过他:「人家既然伸手出掌,你就非接不可,不接,岂非弱了师傅的名头?人家就会笑你不灭和尚的徒弟,连人家区区一掌都不敢接了?」他师傅这话,也正因南g靖练的是佛门「返照神掌」,不惧任何旁门掌功之故。「返照」者,佛光返照之义也。
闲言表过,却说郑玄通使出「黑煞掌」,眼看南g靖举掌迎击过来,心头虽觉奇怪,但他究是神灯教的首席香主,对敌经验何等丰富。对方以一朵旋风花,接二连三的杀死了江湖上六位着名高手,武功之高,岂是等闲之辈?岂会连自己使的「黑煞掌」都懂无所知,盲目硬接?一念及此,不觉留上了心。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郑玄通这一留心,就在双掌要接未接之前,立时发现不对,因为他掌势出手,一股掌风先掌而出,此划当然已经和南g靖的掌力先接触上了,他发觉自己的掌风竟然被对方一股无形震力逼了回来。这也只有像他这样的高手才会及时警觉,也只有像他这样对敌经验丰富的人,才能在间不容发之际,右掌一招,及时把掌力收回,左手突然斜劈而出,口中大笑道:「旋风花果然名不虚传。」他右掌撤回,南g靖迎击的一掌自然也落了空。
南g靖怒声道:「在下已一再声明,在下不是旋风花。」
站在西首的三绝手娄通眼看郑玄通忽然临时撤回掌心,心中暗暗觉得纳罕,闻言y恻恻说道:「这时候已经不是你狡辩的时候了。」
此人中等身材,短小j干,话声出口,人已一下欺到南g靖身边,右手一记「绝户掌」横打南富靖小腹,左手穿上,五指朝x肋连续弹出,使的是「琵琶指」。他外号三绝手,是指他的「绝户掌」、「琵琶指」和点x橛三种绝招之意。
站在北首的门神敖六,原是总护法金惟能的心腹,金惟能丧命在旋风花下,敖六自是恨之切骨。他站在北首,看到三绝手娄通双手齐发,岂肯错过机会,口中沉喝一声:「小子,你也接我一掌。」身形一晃欺到南g靖右首,右手一记「六阳手」朝他後拍去。
南g靖右、後两方受敌,身形闪电後转,左手从有腰住敖六的「六阳手」,迅速向前引出,把敖六「六阳手」的一道掌风向娄通右掌「绝户手」撞云。右手同时化掌下切娄通的「琵琶手」。这一下他出手快速如电,娄通看他右手切下,左手急忙收回,但敖六的「六阳手」一道掌风已和他右手「绝户掌」撞上,发出蓬然一声大震。两人同时被震得後退一步,脚下「喀」「喀」连声,踏碎了不少瓦片。
从催命符柴一桂首先发难,不过眨眼功夫,南g靖就分别接下了神灯教四大高手的一记绝艺。神灯教这四位香主,被江湖上人称「神灯四手」,郑玄通的「黑煞手」、柴一桂的「y手」、娄通的「三绝手」、敖六的「六阳手」,普通高手只怕连任何一人的一记都接不下来。
这下直看得神灯教主苍龙宁胜天目芒飞闪,暗暗晾异不止,一手拎着飘x银髯,忖道:「这年轻人使的绝似少林手法,他既是少林俗家弟子,何以会杀死黄龙寺方丈智明禅师的呢?」他不愧一教之主,见多识广,一下就看出南g靖的武功路数,但x头疑问,更使他无法解释。
郑玄通锵的一声,掣出一柄通体黝黑,四尺长的阔剑,在手中掂一掂,沉笑道:「小子,你兵刃呢?咱们在剑上分个高低。」
他这一亮剑,站在南首的柴一桂亮出一片铁牌,西首的娄通亮出点x橛,北首敖六亮出火叉剑。四位香主身後十六名武士看到香主亮出兵刃,也同时掣出长剑来,长剑出鞘,发出一阵锵锵剑鸣,声势也颇足惊慑人心。
南g靖和他们每人对了一掌,心头也大感震惊,眼前四人,几乎没有一个弱手,他们身後还有十六名剑手,武功纵然不及香主,大概也不是普通武士。何况神灯教主和霍五太爷一起站在北首屋脊上,尚未出手,看来今晚落在他们预先布置的陷阱之中,要想脱身,当真难如登天。自己和他们无怨无仇,只是误会而已,但这场误会,任你说破嘴皮,也没有人会相信的。师傅一再告诫自己,不是穷凶极恶之徒,不得妄下杀手,那麽今晚岂不是变成了挨打的局面?旋风花,当真害死人。
郑玄通阔剑横x,看他只是沉吟不语,也不亮兵刃,忍不住喝道:「小子,你听到了没有?郑某叫你亮剑。」
南g靖目光一抬,昂然道:「诸位最好不要逼人太甚,在下已经说过,不是旋风花了。」
敖六喝道:「小子,废话少说,你不亮剑可以,教主要你束手就缚,你只要束手就缚,就可无事。」
南g靖剑眉一挑,忽然朗笑一声道:「南g靖出道江湖,虽然为时不久,但从未怕过谁来,更没有束手就缚这四个字。今晚之事,乃是四位一再相逼,南g靖恭敬不如从命,但刀剑无眼,若是伤了人,就咎不在我了。」「锵」,一道青虹从他腰际飞起,手中已经多了一柄三尺青锋,原来是一柄软剑,此时挣得笔直,看去其薄如纸,但寒芒吞吐,分明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器。
苍龙宁胜天目光一注,失声咦道:「会是青阳剑。」
他左手一摆,沉喝道:「你们且慢点动手,老夫有话问他。」一面目注南g靖,问道:「小友尊师是谁?」他因为看到南g靖手上的青阳剑,不禁使他想起六十年前江湖上一位出名难惹的怪杰来。
南g靖道:「在下家师从未在江湖行走,说出来了,教主也未必认识。」
宁胜天又道:「那麽小友手中此剑,可是尊师昔年之物?」
南g靖道:「不是。」
宁胜天看他回答得很快,心中也自哑然失笑,那位怪杰并非少林出身,眼前这年轻人使的手法,却出自少林,和那位怪杰,分明毫无瓜葛,这是自己多虑了。一面又道:「小友可是少林门下?」
南g靖道:「在下并非少林门下。」
「哈哈。」宁胜天又是一声大笑,说道:「老夫问你的话,小友最好是实言相告。」
南g靖正容道:「在下说的都是实话。」
「很好。」宁胜天一抬手道:「好,你们就试试这位小友的剑法也好,只是不可伤了他。」他因这年轻人颇多可疑之处,自然要看看他剑法路数。而且心中也动了怜才之念,如能把此人收到神灯教下,岂不更好?
「试试他剑法」,这是教主已经下了动手的命令。郑玄通那还敢怠慢,手中阔剑一指,目注南g靖沉喝道:「郑某让你先发招,你可以出手了。」
南g靖朗朗一笑左手中指弹着剑脊,发出铮然清吟,目顾四人,傲然道:「既然动手,何须客气?四位只管一起上好了。」
郑玄通嘿然道:「你果然狂得很,好,接招。」喝声出口,乌黑阔剑有如毒蛇出洞,一闪即至。
南g靖斜退半步,避剑出招,长剑斜削出去。郑玄通一剑出手,剑势带转,第二剑又急袭而来,他一支阔剑足有四尺来长,剑势沉重,但在他手中却似灵蛇乱闪,指东划西,倏忽变幻,使得极为轻灵,足见他剑上造诣炉火纯青。
南g靖随着展开剑法,看去招式古拙,使得也不快,但你刺向他左首,他剑光也正好左首出现,等你刺到他右首,他剑光也及时到了右首。每一招正好把你刺去的剑招破解无遗,好像是等着你的一般,使来游刃有余。
郑玄通连发了一十三剑,均被南g靖轻易破解,不觉大为怒恼,口中大喝一声,身形骤然间增高了数寸,随着剑势扑起,阔剑大开大阖,急攻而出。这一下但见他全身剑光缭绕,宛如雷霆进发,每一剑隐隐可闻风雷之声,可说凌厉无俦。
再看南g靖好像若无其事,对郑玄通的凶猛攻势,丝毫不以为意,依然见招拆招,剑法古拙如旧,任你郑玄通不住的飞扑,还是被他一一封挡住了,看去毫无进展。柴一桂朝娄通、敖六打了一个手势,首先发难,身形一矮,快如魅影,一下欺到南g靖右侧,手中铁牌悄无声息的朝南g靖後心拍到。
南g靖听风辨位,身形一侧,长剑已经先到,当的一声,砍在他铁牌之上,只觉对方铁牌极为沉重,右臂隐隐发麻。柴一桂也被他这一剑震得後退了半步,心中暗暗惊凛:这小子剑薄如纸,居然能和自己沉重铁牌硬打硬磕。
两人身形堪堪错开,娄通、敖六同时一齐抢了上来,一个点x橛抵隙蹈暇,飞洒出点点橛影,一个火叉剑急疾摆动,随着南g靖的长剑,企图以剑锁剑。南官靖身形一转,向左避开,柴一桂立即一步跨上,铁牌又无声无息的拍来。
这回南g靖在四大高手的围攻之下,压力自然极重,他身形连旋,一支长剑奋起全力,居然也使得大开大阖,忙着和四人周旋。最使郑玄通、柴一桂、娄通、敖六四人感到纳罕的,他们明明有四个人联手,但每人都感到南g靖好像只是在和他一个人动手。他一支长剑何以能应付四个人呢?
他们因有四人围攻,自可仔细观察南g靖的剑路。原来南g靖使的这套剑法,似拙实巧,似慢实快,他身形左转,长剑就交到左手,化解开郑玄通攻去的剑势,就趁机向柴一桂攻出。等到身形右转,左手长剑已经交到右手,化解了娄通的点x,就剑势一转,和敖六的火叉剑硬接,左手一剑之中中,有守有攻,右手一剑,也同样有守有攻。守势只是拆解来招,但那一招攻势,却凌厉无前,和他硬打硬接的人,往往被他剑上极强的震力,震得不得不後退一步,就这样把一柄剑交来交去,守攻兼顾,在四人的环攻之中,依然谁也攻不进去。
在外人看来,南g靖固然挥洒自如,毫无败象;但在南g靖来说,他剑交左手,必须连续发出两招,才能分别敌住两个敌人,等到剑交右手,依然要连发两招,分敌两个敌人,这样把长剑递来递去,一招也疏忽不得,何况每一招只能敌住一个敌人,只能应付对方四人的攻势,自然无法克敌制胜,那就是缠斗。缠斗下去,自然会拖长时间,时间一长,体力的消耗就比对方四人要多。更何况对方四人论功都不会比他差,论对敌经验,也只有比他丰富,他所凭仗的只是这套j妙的剑法而已。
在四个围攻的人中,他只要击败一个,或许还有突围的可能,但对方四人攻势绵密,他击向一人,其余三人业已相继攻来。始终打不破这四人联手之局,能够支持不败,已经不容易了,要想击败某一个人,又谈何容易?不过顿饭时光,南g靖已经打得汗流浃背,双臂也渐渐有酸麻之感,但到了此时,惟有咬牙苦撑,毫无胜算可言。
他拼着不住的提吸真气,拚力施为,但一个人的体能,已经发挥到极限,再也无法增加。四人的攻势不仅没有松懈,反而在不断的加强,连他自己都感觉到实在无法再支持下去了。这一情形,久经大敌的神灯教四位香主当然看得出来。
郑玄通大笑道:「哈哈,看你还能走得出几招?」
柴一桂道:「这小於最多只能支持个十招八招了。」
就在此时,南g靖耳边忽然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喂,你这样和他们缠斗到几时去?听着,我把一条绳索丢过来,你要迅速用左手接住,立即腾空跃起,要跃得越高越好,好了,现在我丢过来了,你准备了。」
南g靖不知道这说话的是什麽人?但他心思敏捷,立时想到此刻要想脱出他们的包围,这人说的办法,果然不错。真要有人在远处投来绳索,自己接住了,往上纵起,那人用力一拉,自己就可以脱出战圈了。心念方动,只听那人的声音又在耳边说道:「好,快接住了。」话声入耳,果然有一条绳索从头上直垂下来。
南g靖左手迅快接住绳索,因为是在无星无月的黑夜之中,围攻他的四人自然没有看得清楚。南g靖口中大喝一声,突然身形飞旋,长剑进发,奋力朝四外横扫出去。这一剑正是「达摩剑法」中的「横弥六合」,剑光登时大盛,接连响起一阵连珠般兵刃击撞之声,剑上含蕴的震力,把四人震得往後退了一步。
南g靖一剑把四人逼退,但自己一条右臂也震得一阵酸麻,长剑几乎脱手。他咬紧牙关,握剑不放,趁机双足一顿,一道人影往上窜飞起三丈多高,陡觉左手绳索一紧,拉着他朝南飞去。这一下当真比飞鸟还快,一下就凌空横越大天井上空,飞出了留家庄围墙。
围攻他的四人,看他忽然纵身上跃,还以为他久战不耐,飞临上空,要回身发剑,谁也没想到他往上跃起的人,还会像飞鸟一般凌空平飞出去。人可不是鸟,你纵上去不论有多高,一定会垂直落下来。武林中只有崑仑派有「云龙三折」身法,可以在空中迥翔,但崑仑派的人早已绝迹江湖,可能早已失传了。
郑玄通眼看南g靖突然朝南飞去,不由大怒,喝道:「好小子,还会云龙身法,大家快追。」其余三人也在叱喝声中,正待纵身追去。
这下连站在北首屋面上观战的苍龙宁胜天因相距较远,但没有看得清楚,此时呵呵一笑道:「郑香主,不用追了。」郑玄通等四人,闻言只得停住身子。
郑玄通拱拱手道:「教主……」
宁胜天一手捋须,含笑道:「此人业已去远,大家追出去,也未必能够追得上他,但咱们也不能说没有收获,至少现在已可证实在江湖上以神秘手法杀人的旋风花,叫做南g靖,而且大家也都看清了他的面貌,这还不够吗?江湖虽大,要找他还不容易?」
郑玄通等四人一齐躬身道:「教主说得极是。」
宁胜天目光望着远处,沉哼道:「此子究竟是何来历呢?」
霍五太爷在旁道:「教主也看不出来吗?」
宁胜天说道:「他使出来的武功,全是少林家数,那是绝不会错的,但他却一口否认……」
霍五太爷道:「他不是也否认他是旋风花吗?」
宁胜天浓眉微拢,说道:「所以使人感到奇怪……」
【第一部】【第三章】鹤蚌相争
「第三章」鹤蚌相争
南g靖一个人就像风筝一般,被一条十数丈长的细索拉着飞越出霍家庄。原来那人先前就站在霍家庄最南首的门楼之上。南g靖和神灯教四位香主是在大厅屋面上动手,接住绳索,纵身跃起,他用细索拉了两把,等南g靖凌空飞越门楼,他早已飞身而下,奔出十余丈外去,继续拉着长索朝前面飞奔。南g靖藉着他奔跑之势,一直落到庄外十数丈远,才飘身落地,五指一松,放开了绳索。
那人早已奔出去十数丈外,发觉手中绳索松了,才停住下来,回身朝南g靖打个手势,奔行而去。南g靖当然知道自己飞出重围,神灯教的人岂肯甘休,很快就会追踪而出,当下就返剑人鞘,住腰间一扣,立即纵身掠起,朝那人奔去。
前面那人身法极快,眨眼工夫,已奔出老远,南g靖不觉提吸真气,一路展开身法,追了下去。两人一前一後,衔尾疾驰,也不知奔行了多少里路,但至少已经奔行了不止一顿饭的工夫。南g靖依然没有追上对方,两人相距还是隔了二十来丈,再也无法拉近距离。
南g靖心头不禁暗暗惊异,自己一身轻功,听师傅说,已有六七成火候,江湖上的一般高手,应该可以望尘莫及,而这人的轻功,居然不在自己之下。现在离霍家庄已远,应该可以停下来了,这就大声叫道:「前面的兄台快请留步。」
前面那人闻言果然停住了身形,回头道:「你可是跑累了?这里离霍家庄不过五十来里,神灯教的人,随时都会追来。」南g靖听他口音,年纪似乎不大。
对方已经停下来了,他自然很快就掠到那人身边,目光一注,原来这人竟然是个俊美少年。他身上穿一件天蓝长衫,负手而立,夜色之中,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自己,看他年纪再多不过二十来岁。不由微微一怔,连忙拱手道:「在下方才多蒙兄台援手,高谊不敢言谢……」
蓝衫少年没待他说下去,就截着道:「你不用道谢,我只是看不惯神灯教倚多为胜,才用长索拉了你一把而已。」
南g靖道:「若非兄台援手,在下只怕已经无法支持下去了。」
蓝衫少年忽然笑道:「那也只怪你自己逞强咯。」
南g靖望着他,问道:「在下还没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蓝衫少年道:「我叫……丁……玉郎。」
南g靖道:「原来是丁兄。」
丁玉郎也没问南g靖叫什麽名字,说道:「你不是跑累了吗?那你就坐下来歇歇息吧。」
南g靖道:「在下并不是跑累了,只是想认识丁兄,向丁兄致谢……」
丁玉郎脸色微沉,说道:「认识我做什麽?我又不是为了要你道谢才救你的。」说到这里,忽然转身道:「那就快些走吧。」
南g靖心中暗道这位丁兄好像有些不通人情世故,一面抬手道:「丁兄请。」
丁玉郎低笑道:「你真像酸秀才。」举步朝前奔行而去。
南g靖既不能回凤阳客店,只好跟着丁玉郎奔去。两人洒开大步,一路奔行。这回相距极近,但丁玉郎没有开口,南g靖因和他不熟,也不知道和他说什麽好?是以只是默默的走着,这样又奔行了五六十里路程。前面的丁玉郎忽然舍了大路朝一条小径行去,不多一会,来至一座小山脚下,才脚下一停,回身朝前一指,说道:「山坳间有一座三g殿,没有庙祝,也很少有人到那里去,我们可以到那里去歇脚。」不待南g靖答许,就朝山径走去。
南g靖心想:「他好像把我看作逋逃之人了,现在离风阳已在百里之外,还怕他们追来不成?」但还是跟着他朝山径走去。
三g殿二共只有一进庙宇,山门敞开着,虽然并没倒圯,但也风雨剥落,甚是破旧,小天井中草长没胫,殿上也到处都是灰尘瓦砾,果然已有许久没有人收拾了。丁玉郎俯身吹去石阶上的尘沙,就坐了下来,仰首道:「你也该坐下来歇一会了。」南g靖也学着他吹去沙石,在石阶上和他并肩坐下。
丁五郎把身子朝右移开了些,才偏过头来,问道:「你到霍家庄做什麽去的呢?」
南g靖道:「在下听说旋风花向霍五太爷下了警帖,一时好奇,想去看看。」
丁玉郎两道目光盯着他,问道:「去看什麽呢?看霍五太爷?还是看旋风花?」
南g靖道:「自然是旋风花了,江湖上把他说得这麽神秘,所以在下想去会会他。」
丁五郎道:「你看到旋风花了?」
「没有。」南g靖愤然道:「哪知他们只是预先埋伏好的诱敌之计……」
丁玉郎讶异的道:「诱敌之计?」
南g靖道:「因为旋风花并没有向霍五太爷下帖,既然没有下帖,江湖上却传出旋风花下了帖子,旋风花自然会去看看是什麽人假冒了他?结果旋风花没有去,在下却被他们认作了旋风花?」
丁玉郎目光凝视,问道:「你不是旋风花?」
南g靖道:「你也把在下当作了旋风花?」
丁玉郎微微一笑道:「我也是一时好奇,想看看旋风花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但看到的就是你,正好你被神灯教四大香主围攻,我一时想不出办法来,只好用绳索把你钓出来,我一直还以为你就是旋风花呢?」所以他没有问南g靖的名字。
南g靖道:「在下南g靖,怎麽会是旋风花?」
丁玉郎笑了笑道:「南g靖是你姓名,旋风花只是一种暗器,难道南g靖就不能用旋风花作暗器?」他在笑,那就表示并不十分相信南g靖的话了。
南g靖忽然正容道:「丁兄可是不相信在下说的话吗?」
丁玉郎脸有愧色,点头道:「我相信你就是了。」接着问道:「神灯教四大香主都是一流高手,我看你以一敌四,应付裕如,武功远在他们之上,不知是那一门派的高人门下?」
南g靖道:「丁兄夸奖,其实在下方才早已筋疲力竭,若非丁兄援助,在下只怕很难走得出十招了。」
丁玉郎偏头道:「你还没有告诉我是什麽人门下呢?」
南g靖道:「家师方外之人,一向没在江湖走动,也没有门派,在下就无可奉告了。」
丁玉郎似乎不信,但人家不肯说,他就不好再问,过了半晌,才道:「你到风阳是做什麽来的呢?」
「寻访失散的亲人。」南g靖神色黯了下来,缓缓说道:「在下六岁那年,在兵荒马乱中和双亲失散,幸蒙家师抚养长大,踏遍大江南北,始终查访不到双亲的下落……」
丁玉郎目光流露出歉然之色,说道:「真对不起,我这一问,触起你的伤感来了。」
南g靖道:「不要紧,丁兄也是无意的。」
丁玉郎抬头看看天色,口中咦道:「我们只顾说话,快四更天了,跑了这许多路,该坐息一会了。」说完,就自顾自闭上眼睛。南g靖经过二场剧战,又奔行了百里路程,此刻确也感到有些累了,闭上双目,缓缓调息,渐人无我之境。
※※※※※※※※※※※※※※※※※※※※※※※※※※※※※※※※※※※※※※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耳中忽然听到一声沉雷似的佛号:「阿弥陀佛。」南g靖急忙睁开眼来,只见天色已经大亮,离自己身前不远,站着一个手柱禅杖的瘦高灰衫老和尚。这老和尚约莫已有七旬以上,双眉下垂,目光炯炯直盯着自己。老和尚身後,站着两个四旬左右的灰衫和尚,也同样怀抱禅杖,合十而立。丁玉郎早已不在阶上,不知去了那里?
南g靖不觉站起身来,拱拱手道:「老师傅请了。」
灰衫老们单掌当x,问道:「小施主就是南g靖了?」
南g靖听得一怔,说道:「在下正是南g靖,老师傅……」
灰袖老僧道:「老神智通,想和施主一谈。」
南g靖听他刚才一口就叫出自己姓名,又说要和自己一谈,心中已经料到了几分,淡淡一笑道:「老师傅有何见教,只管请说。」
「阿弥陀佛。」智通老僧双手合十,低诵了一声佛号,才缓缓说道:「老衲听说小施主一身武学,出自少林一派,但小施主又不承认是少林门下,不知可有此事。」
南g靖一怔,说道:「在下自小由家师抚养长大,武功也是家师所授,家师不曾告诉在下是什麽门派,在下怎能说自己是少林门下?」
智通老僧问道:「不知小施主的尊师是谁?」
南g靖道:「老师傅垂询,只是家师一向不在江湖上走动不欲人知,在下抱歉,实在无可奉告。」
智通老僧微觉踌躇,缓缓说道:「老衲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小施主可肯答应?」
南g靖道:「老师傅说说看,在下可以答应之事,自当遵办。」
智通老僧微微一笑道:「老衲只是想请小施主和小徒试上三招,此事对小施主应该不是为难之事。」
南g靖想起那天万青峰和自己动手之後,曾问自己可是少林门下?莫非自己学的真会是少林武功不成?心念一动,立即点头道:「老师傅可是想看看在下的武功的路数吗?」
智通老僧颔首道:「老衲正是此意。」
南g靖道:「好,在下遵命。」
智通老僧合十道:「多谢小施主合作。」然後左手一抬,徐声道:「慧果,你上去接南g小施主三掌。」
站在他身後的一名灰衫和尚躬身应道:「弟子遵命。」把禅杖往地上一c,双手合十当x,徐步走出,说道:「小僧向南g施主讨教了。」
南g靖只得也举步走下石阶,和慧果东西对面站定抱拳道:「师傅请发招好了。」
慧果还没开口,智通老僧已经点头道:「南g小施主既然要你先发招,你就先发招吧。」
慧果应了声「是」,左掌当x,右手便了一记「探颔问珠」,手掌一翻,朝南g靖「华盖x」上c过来。南g靖连身子也没动,待他右手快要接近,右手抬处,食、中、大拇指朝前一撮,一下子就扣住了慧果右腕脉门。这一下出手如同闪电,慧果几乎连看都没看清楚,就像自己送上门去的一般,已被南g靖三指像铁钳般拿住。
智通老僧目芒飞闪,暗暗叫了声:「拈花手。」
慧果身手原也不弱,右手脉门被南g靖拿住,心头一急,当x右手立即平x推出,他一时情急,这一记使出「大摔碑手」,呼一声直劈而出。南g靖右手五指一松,手掌平摊,向右引出,上身随着掌势右转。智通老僧心中又道:「接引手,他仅以单掌接引,内功少说也该有七八成火候了。」他心念方动,慧果劈出一记「大摔碑手」还没击上南g靖衣衫,一股劲风已随着南g靖右手向外引了出去。
慧果一连两招,都受制於人,右手握拳,又是呼的一声朝南g靖左肩击来。拳风带起厉啸,这一拳的力道比之前两招强劲了甚多。这一记正是少林寺「伏虎拳」中「当门拒虎」,拳似铁锤,纯走阳刚劲力,倘若击在大石上,也会击成四分五裂。南g靖忽然转过身来,方才向外引出的右手,迅疾无传迎着他击来的拳头推出。双方势道何等神速,但听「啪」的一声拳掌交击,慧果一个人呼的离地飞起,仰跌出去寻丈之外,背脊落地,再也不动。
智通老僧心头猛然一沉,心中惊凛的道:「会是「返照神掌」。」连自己都没练过的少林七十二艺列名第三的「返照神功」。
南g靖大吃一惊,忙道:「在下不小心失手了。」
智通老僧一下平飞过去,手掌连拍了慧果三处x道。慧果只是被「返照神功」内力返逼,闭过气力,经老和尚指力贯注,立时双目一睁,翻身坐起,满脸愧色,说道:「弟子……」
智通老僧忙道:「你内力受震,快运一会气,不可多说话了。」
南g靖跟着过去,俊脸通红,抱拳道:「老师傅原谅,在下一时留手不住,误伤了这位师傅,在下不是有意的……」
智通老僧脸色凝重,合十道:「小施主无心之失,老衲自然看得出来,小施主毋须介意,只是……」他目光凝注,徐徐说道:「小施主尊师是谁,最好能实言相告。」
南g靖望着他道:「老师傅可从在下三招武功中,看出什麽了?」
「不错。」智通老僧道:「小施主使的正是少林寺的武功,小施主方才不肯承认是少林门人,但事实俱在,所以老衲希望小施主把尊师的名号说出来。」
「这个……」南g靖为难的道:「家师他老人家……」
智通老僧问道:「小施主可知老衲是谁吗?」
南g靖道:「老师傅法号不是智通吗?」
「是。」智通老僧又道:「老衲是说老衲的身份来历。」
南g靖道:「在下不知道,请老师傅赐告。」
智通老僧微微一怔,行走江湖的人,会连自己的身份都没听说过,但看南g靖的神情,却又不像有假,这就徐徐说道:「老衲忝掌少林寺罗汉堂。」原来他竟是少林寺罗汉堂的首席长老,首席长老也即是罗汉堂的住持。
少林寺僧人不准在江湖走动,只有罗汉堂是负责外务,各大门派有事,均由罗汉堂出面。因此江湖上人对少林寺方丈,和各院住持,可能很少认识,但罗汉堂住持,只要是武林中人,就都会认识。南g靖一听这老和尚就是少林寺罗汉堂的住持,不觉肃然起敬,连忙拱手道:「在下不知老师傅就是少林罗汉堂的住持大师,方才多有不敬之处,还望老师博多多恕罪。」
「小施主不用客气。」
智通大师合十还礼,接着道:「小施主既已知道老衲的身份,尊师是谁,总可以见告了吧?」
南g靖道:「老师傅一再追问家师名号,这事很重要吗?」
智通大师点点头道:「不错,此事对小施主,对少林寺,确实十分重要。」
南g靖看老和尚说的如此郑重,心头大感为难,说道:「在下出来之时,家师叮咛,在下不准在人前提起他老人家名号,老师傅乃是少林高僧,又一再垂询,又说得如此郑重,实在使在下作难。」
「这样可好,老师傅方才曾说此事对在下,对少林寺都十分重要,可否说得清楚一点,如果真是十分重要的话,在下纵是受责,也只好奉告的了。」
智通大师看他说得甚是诚恳,心中不禁暗暗起疑,忖道:「此人似是初走江湖,又生得眉宇清朗,有如光风霁月,应该不可能会是出手y毒的旋风花,但万庄主万青峰、李庄主李天群、和神灯教宁老施主却都众口一词说他是旋风花,难道我老眼昏花,会看错人?」
一面微微颔首道:「好,小施主既然这麽说了,老衲就只好直说了。先说小施主,第一、你如果使的不是少林武功,不承认是少林门下,当然可以,但小施主使的明明是少林武功,又不承认是少林门下,这就犯了少林门规。小施主曾说尊师不曾告诉你是什麽门派,这当然可以原谅,所以小施主只要说出尊师名号来,如果他是少林一派,那麽小施主会少林武功这一问题就可以没事了。」
南g靖问道:「如果家师也不是少林门下呢?」
智通大师道:「这不可能,老衲可以从小施主使的武功上看出乃是正宗少林手法。按少林门规,如果不是少林弟子,而使的是少林武功,那就得把武功追回了。」
南g靖说道:「老师傅刚才说的是第一,还有第二吗?」
「不错。」智通大师道:「刚才老衲还没有说完,第二,小施主以旋风花连杀了武林中六位高手……」
南g靖气愤的道:「在下不是旋风花。」
智通大师平静的道:「小施主且听老衲把话说完了再说不迟,庐山黄龙寺方丈智明师兄,乃是老衲的师兄,他死在旋风花下,老衲奉命调查此事而来,曾去过龙眠山庄,据黄山万大施主见告,当晚他们截住一名旋风花的少年,叫南g靖,从武功上看,极似少林手法。前日老衲听江湖传言,凤阳霍老庄主接到旋风花的示警老衲闻讯赶来,只是今晚迟到了一步。听神灯教宁教主见告,今晚到霍家庄去的也只有小施主一人,而且小施主自称南g靖,使的也是少林手法,和万大施主所说,同是一人……」
「他们说的没错。」南g靖道:「这两处在下都曾去过,而且和他们动过手,也就是在下,但在下绝非旋风花。」
「好。」智通大师道:「现在姑且不论小施主是不是旋风花,因为有两处的人都指证小施主是旋风花,而且旋风花的又是少林武功,老衲就只好查到尊师身上去,小施主在众口铄金之下,已无法证明你不是旋风花了,对不?如果尊师确是少林门下,小施主又是他从小抚养长大的人,至少他可以替小施主洗去一半嫌疑了。」
他口气微顿,接着又道:「现在再说少林寺,当然绝不允许一个会少林武功的人,使用旋风花杀人。如能查明旋风花确非小施主,那麽旋风花的嫌疑小施主可以洗脱了,再由尊师身上证明他是少林寺的人,小施主会少林武功,自然也没有问题了,老衲说的是少林寺的立场,小施主现在明白了吧?」
南g靖道:「在下明白。」
智通大师道:「那麽小施主可以把尊师名号见告了?」
南g靖到了此时,不得不说了,这就点头道:「家师名号,上不下灭。」
「不灭?」智通大师微微一怔,少林寺一派,上下三代之中,从没有一个法号「不灭」的弟子,但他这话没有说出口来,只是沉吟道:「尊师法号不灭,那也是出家人了?不知有多大年纪了?」
南g靖道:「和老师傅差不多,看去七十多了,在下没有听家师说过,他老人家有多大年纪了。」
刚说到这里,智通大师突然目注殿後,沉喝道:「什麽人?」
站在他身後的另一名灰衫僧人不待吩咐,一个箭步掠上大殿,再向殿後搜去,不见有人,回出殿来,合十道:「启禀老师傅,神龛後已是围墙,弟子没看到人影。」南g靖心中暗道:可能是丁兄躲在神龛後面了。
智通大师目注南g靖,徐徐说道:「小施主目前很难洗脱旋风花嫌疑,老衲之意,小施主最好随同老衲去少林寺一行,老衲也可以回寺查敝寺名册,先看看尊师是否是少林寺那一支派门下,这对小施主也是有利无害之事。如果小施主随老衲前去少林寺这一段时间内,江湖上又有旋风花出现,岂不立时可以澄清许多人对小施主的误会吗?不知小施主意下如何?」
南g靖道:「老师傅厚意,在下极为感激,只是在下尚有要事在身,他日有暇,自当专程前往少林寺拜谒。」
智通大师道:「小师主是说不肯和老衲同去少林寺了。」
南g靖道:「在下抱歉,不能随同老师傅去了。」
智通大师双眉微拢,说道:「小施主应该明白,目前江湖上大家都把你当作了旋风花,小施主如果不愿随老衲同去少林,只怕已是寸步难行。何况老衲既已发现小施主使的即是少林武学,白该把你带返少林寺去,在真相未明之前,不能让小施主落入他人手中……」
「哈哈。」一声苍劲有如龙吟的长笑,传了进来。山门前已出现手拄龙头杖的神灯教教主苍龙宁胜天率同四名香主缓步走入,目光一动,就呵呵笑道:「原来大师早就找到这里来了。」
智通大师连忙合十道:「宁老施主怎麽也赶来了?」
宁胜天大笑一声道:「大师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敝教总护法金惟能丧命在旋风花下,老朽岂能不叫?昨晚在霍家庄被他逃脱,但敝教决心要把他拿下,就算他逃到天边,也跳不出敝教的掌心去。」
智能大师道:「这位小施主绝口否认他就是旋风花,而且贫衲已试出他一身武学,源出少林,因此要想带他回转少林,先查明他师承来历,再作道理,老施主能否稍候几日……」
宁胜天含笑道:「大师已经知道此子昨晚是从霍家庄逃出来的了,敝教已跟踪他多日,设下赚敌之计,让他自投罗,这就是说敝教志在必得,所以老夫才亲自赶来,这一点还望大师谅察才好。」他话说得委婉,实则已经表明态度,不同意智通大师把人带返少林寺去。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双手合十,徐徐说道:「老施主说的,原也极是,只是这位小施主使的乃是少林武功,依敝寺门规,只要他学的是少林武功,就必须由敝寺查明发落。纵然和其他们派结有梁子,也是由敝寺处置,再行奉知,这是敝寺的规定,还望老施主明察。」老和尚搬出了少林门规,也说得振振有词,总之不同意神灯教把人带走。
「阿弥陀佛。」大门口适时又传来一声佛号,走过来十几个僧人。当前一个黄衣老僧,脸型瘦削,年在六旬左右,他身後紧跟着两个青衣僧人,年约四旬以上。另外还有八个年约三十出头的青衣僧人,一律短衣佩刀,身手矫捷。
那黄衣老僧当先走人大门,目光一动,立即合十当x,含笑道:「原来宁老施主、智通师兄都在这里,贫僧总算及时赶上,来得不算太迟了。」
宁胜天日注黄衣老僧说道:「大师是……」
智通大师忙道:「他是黄龙寺监寺智光师弟。」
智光皮笑r不笑,左手一抬,说道:「慧修、慧持,你们去见过少林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师伯。」
随他身後走入的两个青衣僧人连忙跨前两步,朝智通大师合十躬身道:「弟子慧修、慧持参见师伯。」智通大师朝他们还了一礼。
智光目光一注南g靖,朝智通大师抬目道:「师兄,此人大概就是旋风花南g靖了,他害死方丈师兄,小弟特地从庐山赶来,师兄把他交给小弟吧。」他一开口,就要把南g靖带走。
智通大师道:「愚兄刚才就在和宁老施主谈论此事,这位南g小施主始终否认他就是旋风花,但他练的乃是少林武功,愚兄欲先把他带回少林寺去……」
「师兄且慢。」智光连连摇手道:「这位小施主杀害黄龙寺方丈,案情发生在黄龙寺,自该由小弟带返黄龙寺处理。至於他练的少林武功,黄龙寺就是少林下院,师兄如何舍近就远?而且黄龙寺一样有戒律堂,等此事处理完毕,自会专人向少林寺呈报的了。」
智通大师道:「不成,愚兄非把他带回少林寺不可。」
智光冷冷一笑道:「师兄此言差矣,此子杀害黄龙寺方丈,就算是师兄把他拿下了,也该发交黄龙寺处理,他又并未在少林寺做案,师兄没有带他去少林的理由。」
宁胜天看他们师兄弟两人争执不下,不觉看着他们,拈须笑道:「南g靖好好站在二位面前,还没有被拿下呢,而且事情总有个先後,他是敝教找到的人,理该由敝教把他带走,二位大师空急无益,就不用多费心了。」
南g靖看他们三方面都在急着要把自己带走,心中不觉一动,忖道:「看他们相争不下,谁也不肯让步,莫非施风花的身上,另有什麽隐秘不成?自己当真背上黑锅,成为莫须有的罪人了。」正在思忖之际,忽听耳边响起智通大师「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小施主,你随老衲同去少林寺,才是上策,否则只怕会惹上许多麻烦了。」
智光目光转到了宁胜天身上,深沉一笑道:「宁老施主莫非也想把南g靖小施主带走吗?」
宁胜天沉笑道:「难道敝教不可以把他带走吗?」
智光合十道:「老施主方才不是听到了?这位小施主学了少林武功,此事已牵涉到少林寺,贫僧希望老施主三思,不同伤了两家和气。」
「哈哈。」宁胜天洪笑一声道:「少林寺有罗汉堂首席长老在此,毋须大师多言。」
智光嘿然笑道:「智通师兄虽然代表少林寺,但他并不能代表黄龙禅寺,敝寺方丈师兄死於旋风花手下,智通师兄自该把人交给贫僧,但老施主若不顾武林道义,和黄龙寺过不去,那就和少林寺过不去是一样的了。」此人生成一副老奸巨猾,说来好像都是他的理由。
南g靖听得心中极为愤怒,朗笑一声道:「三位不用争执不下,在下此刻还没有束手就缚,谁也无法把在下带走,在下特别再向大家声明一次,在下南g靖,并不是旋风花,你们要找旋风花,最好不要扯到在下头上,好了,信不信随你们的便,在下可要走了。」说完,大步朝山门行去。
催命符柴一桂一下闪身而出,迎面拦住了去路,嘿然y笑道:「小子,你还想走?」
南g靖剑眉一挑,喝道:「柴一桂,你在凤阳茶楼前向在下暗下毒手,在下还没和你算帐呢,你还敢拦我去路。」右手指处,呼的一掌朝前推出,一道劲风,直撞过去。
柴一桂乾笑道:「好吧,你要跟我如何算法?」同样右手一抬,硬接南g靖一掌,他练成「y手」,出手就有一股y柔内劲,把南g靖劈去的掌力消解於无形。
两人出手一抬,快同电火,就在此时,智光手下慧修、慧持早己率同八名青衣僧人,疾快的闪身而上,一下把南g靖围在中间。智光一挥手道:「走。」
八名青衣僧人围着南g靖列成阵势,忽然团团游走,像一阵旋风般朝山门外移去,他们布成的是八人「小罗汉阵」,由智光率同慧修、慧持断後。智光合十道:「师兄,宁老施主,恕贫僧失陪了。」
智通大师眼看智光竟敢在自己面前,劫走南g靖,不惜布出「小罗汉阵」,心头虽觉怫然不悦,但他究是同门师弟,又是黄龙寺监寺,不好出手阻拦,双手合十低诵了一声佛号。随他同来的慧因、慧果二僧却面露愤色,只要智通大师一声令下,两人立可飞身扑击。
宁胜天双目j光暴s,洪笑一声道:「大师列下区区「小罗汉阵」,就能从老夫面前把人劫走了吗?」他虽然未下令攻击,但神灯教四位香主却同时飞身掠出。
不,柴一桂刚和南g靖对了一掌,眼前人影闪动,就把南g靖和自己分隔开来,心头不觉一怔,连想都没想,就挥手一掌拍了过去。他怎知八个青衲和尚年事虽轻,但他们展开「小罗汉阵」,绕圈疾走,施展的乃是少林镇山绝艺「罗汉拳」。
柴一桂这一记y手拍在他们疾转的阵外竟然毫不停留,像拍在疾转的车轮之上,呼的一窜被带了出去。这时其他三位香主郑玄通、娄通、散六也同时掠上,各自发了一掌。以他们四人的功力,八个青衫和尚绝非敌手。但就是因为他们展开了「小罗汉阵法」,把八人的力道汇集成一股飞眷疾转的劲气,使外来的打击力量,都从他们身外滑过,丝毫伤不到某一个人。
当然,在神灯教四位香主阵外出手的同时,被一下围在中间的南g靖岂会站在中间不动手?他连劈了两掌,情形也和阵外的四位香主大同小异。阵外四人警出去的掌,全被疾转如轮的力道带着斜飞出去。南g靖身在阵中,他劈出去两记掌力却被一圈漩涡似的内劲,逼得朝上冲飞,泄向天空。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阵外四人掌风堪堪被激飞出去,八个绕圈游走的和尚已把阵势缓缓移到门口。突然间但听一阵扑扑轻响,列成「小罗汉阵」的八个青衫和尚竟然一下全倒了下去,扑到地上,再也不动了。智光看得一呆,急忙俯身去看,这扑倒地上的八名弟子,身上不见丝毫伤痕,但却全已气绝。
一时之间,他那张满布皱纹的瘦削脸上,肌r抽搐,目中厉芒飞s,怒笑一声道:「好哇,宁老施主,神灯教果然卧龙藏虎,使毒的手法,如此高明,贫僧倒是第一次遇上。」
宁胜天听得也是一怔,沉声道:「大师这是什麽话?敝教四名香主从不使毒。」
神灯教主在江湖上虽然算不得是白道中人,但也绝不是黑道一夥,只能说他们是介乎黑白之间,独树一帜的教派。苍龙宁胜天更是声名极盛的一代怪杰,手下四名香主,也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岂肯使毒?智通大师双手合十走上几步,俯下身去,仔细察看倒卧地上的黄龙寺八名弟子,身上果然不见伤痕,在这几句话的功夫,每人嘴角已经缓缓流出血来,那是绿血,血色竟然还是绿色的。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口喧佛号,缓缓站起,说道:「他们果然是中了剧毒致死的,此毒竟然会有如此厉害?」说话之时,两道目光不期而然朝南g靖投去。
他身为少林寺罗汉堂首席长老,对神灯教的四位香主,自然知之甚念,他们都不擅使毒,那麽只有这个年轻人嫌疑最大了。不是吗?他一再在应该是旋风花出现的地方出现,坚不承认他是旋风花,会使少林武功,又不承认是少林门下。使「旋风花」的手法,是旁门y毒功夫,那麽也可能会使剧毒了,总之他出身来历,大有问题。
南g靖眼看围着他游走,移动伤势的八个青衫和尚忽然间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心中也大感惊异。此刻看到智通大师目光朝自己投来,不由心中一动,忙道:「在下行走江湖,从不使毒。」
「哈哈。」宁胜天手拄龙头杖朝他逼近过来。目中j芒如电,沉笑道:「这里所有的人中,没有一个使毒之人,只有你的嫌疑最大了,你还不承认?」
南g靖俊脸胀得通红,怒声道:「阁下身为一教之主,应该是明理之人,昨晚把在下当作旋风花,还可以说是误会,今天大家都在场,你说在下使毒,是你亲眼看到的?还是仅凭你的猜想?在下是否是使毒之人,不妨来搜搜在下的身体,若是在下身上搜不到毒物,你该当何说?」
数十年来,从没有敢对苍龙宁胜天如此说话的人,一时不觉望着南g靖呆得一呆,然後捋须笑道:「好,若是在你身上搜不出来,老夫就暂时相信你说的话。」
南g靖道:「你相信在下什麽?」
宁胜天大笑道:「你不是一直不承认你是旋风花吗?老夫相信你的话,就是权且不把你当作旋风花,再另行求证,调查旋风花。」
「好。」南g靖欣然道:「在下同意了。」
宁胜天一拍手道:「敖香主,你过去搜搜他身上……」
「不。」南g靖摇手道:「在下不同意敖香主来搜。」
宁胜天道:「那麽你的意思呢?」
南g靖一指智通大师,说道:「在下觉得还是请智通老师傅来搜,较为公允。」他因方才智通大师看他的一眼,分明对自己起了怀疑,所以才这样说的。
宁胜天迥目朝智通大师问道:「大师之意如何?」
「善哉,善哉。」智通大师合十道:「南g小施主既然这麽说了,老衲愿意效劳。」
南g靖x脯一挺,说道:「老师傅只管来搜就是了。」
智通大师走上前去,在南g靖怀中只搜出十几两碎银子,一瓶伤药,别无他物,再搜他衣袖,也没有什麽,抬目道:「宁老施主、师弟,老衲已经搜过他全身,大家也看到了,确实并无……」他刚说到这里,站在他右首的慧果忽然惊怖的道:「老师傅,你右手怎麽了?」
此言一出,大家目光不觉都朝智通大师投去,只见他右手掌和五指宛如涂上了一层染料,色呈碧绿,青翠欲滴。智通大师大吃一惊,怵然道:「南g小施主你袖角上有毒。」
他方才正是右手模过南g靖的袖角,说话之时,左手出指如风,迅疾点了右腕和手臂间四五处x道,闭住了经脉。南富靖低头看看自己有手衣袖,并无异样,不觉骇然道:「在下袖角怎麽会沾上剧毒的呢?」
智光沉笑一声道:「原来你把剧毒藏在袖角里,无怪肯让人搜你的身了。」抬手一掌朝南g靖击了过去,身形疾然欺近他左首,左手五指连弹,几缕指风袭上身侧数处x道。
南g靖因袖角有毒,不敢使用右手,身形一侧,左手引着智光劈去的掌风,向左卸出,口中说道:「在下若是右手袖角有毒,昨晚和我动手的神灯教四位香主早就中毒了,不说昨晚,就是方才,慧果师傅也和在下动过手,他也并没有中毒呀,可见在下右手袖角上的毒,也是刚才沾上的了。」他把智光的掌风向左引出,智光堪堪朝他左肩欺去的人,慌忙挪身旁跃,才算避开。
宁胜天觉得南g靖说的也颇为有理,有人向围着他疾走的八个和尚身上下毒,南g靖右手衣袖沾上剧毒,确是大有可能之事;但如果他故意把剧毒藏在袖角间,用以伤人,也未尝不可。智光喝道:「你既然不是使毒之人,就把上衣脱下来。」长衫袖角有毒,脱下长衫,就无所使其毒了。
南g靖目光环顾,豁然大笑道:「诸位不是都想把在下拿下吗,在下袖角有毒,你们谁敢过来?在下何用把上衣脱下?」说完,大袖一甩,举步跨出大门,扬长而去。大家因他右手衣袖有毒,果然没人再敢拦阻於他。
宁胜天双眉微拢,一挥手道:「让他去吧。」
智光也不敢去追,只是恨恨的道:「小子,黄龙寺不会放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