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积分商城里取来伤药,递给了姜宸。后者并不过问,便为两人做好了急救。
梁月笙静静等待药效发作,躺在草地上,望向头顶的天空,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就这样丧命于此,他记得自己能在游戏里成功走出蛊道,全仰仗于自己身边有一个异常可靠的队友。
他明明知道自己一路上有这么一个队友相伴,此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对方的身份,就仿佛那个人被凭空抹去了一般。
这种感觉很奇怪,毕竟记忆又不是电脑数据,能被删除得一干二净。更何况一个人既然存在过,那么总会留下千丝万缕的痕迹,让他找到线索。此时他能找到所有线索,却难以顺着线索追本溯源。
姜宸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走吧,你肩上的蝴蝶要飞走了。”他缩着右手的肌肉,那条受伤的胳膊此时竟已痊愈。
梁月笙站起身来,发现自己的腿也好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宸哥,你不好奇我之前给你的药是从哪里来的吗?”
“你如果不想说,可以不用强迫自己。这世界上暂时无法用现有科学解释的事情很多,我并不会挨个去调查。”
梁月笙勾起嘴角,抱住了爱人的胳膊,心里感激对方的体贴,沿着蝴蝶飞行的方向继续前进。
所幸一路上再未遇到任何主动攻击蛊虫,梁月笙看着沿途的风景,发现蛊虫的密度比游戏里少了许多,而凶悍程度也降低了许多。
在没有凶兽阻挠的情况下,日落之前,两人便沿着悬崖峭壁,走到了大瀑布的下方。他惊讶地发现,那条盘旋在瀑布底端的巨蛇竟然还在,然而它已经老了,很老了,老到连狩猎的力气也没有。
梁月笙不胜唏嘘,他多想和姜宸讲述自己曾经在游戏世界里的遭遇,将那场惊心动魄的探险故事分享给自己的爱人,但那样不现实的遭遇终究对世人而言还是过于荒诞,他只能把一切闷在肚子里。
继续向前走去,他发现那片花海已经彻底变为了一片属于植物的天堂。曾经的食肉蝴蝶像标本一样躺在花丛中,不知死去了多久。而那片之前布满蜘蛛的树林里,此时充满了鸟类婉转啼鸣的声音,它们丝毫不用担心自己沦为食肉动物的晚餐,在树林里栖息。
两人穿过树林,来到了那片终点的沼泽。原本栖息着鹤群与沼泽巨怪的地方,此时只剩下一片片芦苇在随风飘荡,夕阳之下,一切都显得那般沧桑。
此时,他才彻底意识到,越是靠近蛊道的终点,蛊虫反而越是凋敝,仿佛这条曾经孕育了无数蛊王的修练场在历史的长河里终于枯竭,只留下被困在起点的家伙还在生意盎然地与同类竞争。
旋即,他便意识到了矛盾之处若穿越蛊道真的有这般容易,那么能像他们这样到达终点的蛊虫不就增多了吗?又何来枯竭一说?
他望向眼前的大殿,发现游戏中破败的建筑此时竟是变了一番模样,取而代之的却是他昨夜在梦中见到的那座雪白色的宏伟宫殿。
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他的视野里,竟是在游戏里给他引路蝶的女人。他向对方跑去,却在攀爬石梯的过程中猛地刹住了脚步。在靠近的过程中,令人毛骨悚然的敌意让他骤然意识到那并不是人,而是一个拥有人类皮囊的蛊虫。
“她”镇守着宫殿的正门,就像一尊无悲无喜的大佛。
蝴蝶继续向前飞去,就当梁月笙以为那个守门的蛊会将之斩杀时,“她”却微微露出了一个属于人类的笑容,仿佛一个死物突然被注入了灵魂。
空气里弥漫的敌意瞬间消失殆尽,曾经的白苗女王沿着石梯缓缓走下来,向梁月笙伸出了手。五根如青葱般细嫩的手指保养得异常完美,梁月笙看着那只手,心里有些纠结,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将自己的手也伸出去,完成一个礼貌的见面礼。
“我在这里守候了一百多年。”女人的声音有些怪异,带有些许机械般的发音。
“你在等我?”梁月笙试探性地问道。
雪白的蝴蝶落在她的肩上,轻轻扑棱着翅膀。
“我在等待拥有这只引路蝶的人,然后把当年许诺的宝藏交给他。”
“你用蛊虫延续着自己的寿命?”他突然想起了在游戏的末尾,白苗的女王曾经向他建议的“永生”之术。
他握住对方的手,感到从指间传来属于尸体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