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咣当”一声,扔了刀,她也软软跪在了地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魏京华垂眸看着她,“你倒不挣扎?”
“呵,女帝仁慈,即便您因我是个有孕的夫人,放我一条生路,但我又怎么可能活的下去?”朱氏满身是血的样子,看起来癫狂,但她的话音却很清醒,“我连累了我娘家一家人。您已经查清了,我娘家人岂有命活着?我害了他们,倘若死了便罢了,若是不死,也是日日生活在痛苦折磨里,自责也会把我折磨死了。”
朱氏摇了摇头,一双灰扑扑的眼睛,毫无求生的欲望。
她是一心求死。
一旁软倒在地的魏灵儿,也不知是被二皇子的绝情给伤了,还是被朱氏的癫狂砍人给吓着了。
她失魂落魄的,嘴巴微张,一脸傻样。
“魏灵儿,太子中毒,命不久矣。”魏京华忽然说道。
魏灵儿猛然颤了一下,急声说,“不是我!”
满院子的人,都静静看着她。
她这会儿才后知后觉……魏京华并没有说是她。
她这么着急为自己辩白,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魏京华咧嘴笑了笑,“是不是,你清楚,我也清楚。”
魏灵儿哆嗦着嘴唇看着她,“他……他是因为复喝了姜家所酿的酒,身体已经不行了……”
魏京华点点头,“是啊,他身体已经不行了,怎么又生出了孩子来?”
魏灵儿一夜,脸上表情实在难看,突然吞了苍蝇一般。
“这孩子不是太子的,二皇子也说不是他的,那到底是谁的?”魏京华平静问道。
魏灵儿此时却难以平静,“是太子!太子他嫌日子太苦,他活不下去!他酒瘾上来,却没有酒的的时候,就逼我去……去……我是被他逼迫的!”
魏灵儿抓着自己的头发哭起来,又哭又骂。
她这会儿的样子,看起来倒比朱氏更加癫狂。
不过朱氏并没看她,朱氏垂头跪着,虽还有呼吸,但整个人沉寂的像个死人。
魏灵儿叫骂,太子逼她以色侍人,好为他换酒来。
那酒是姜玉平叫人送来的,却是掌握在这里的侍卫手中,太子并非想喝就能喝得到。
“太子不知孩子不是他的吗?”魏京华问。
魏灵儿的头发被她自己扯的散乱,“他知不知道,我怎么知道?他一时清醒,一时又癫狂,简直像个魔鬼,我只想离开他,逃出去,哪怕成为一个庶民,只要能平稳度日……”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想的。你不甘于自己庶女的身份,不是想做人上人的吗?”魏京华缓缓问道。
魏灵儿嗤笑一声,抬眼看着魏京华,“对,我勾引过晋王爷,可晋王爷根本不理会……”
殷岩柏闻言一怔,避嫌似得,远离她数步,就差举手对魏京华发誓忠心了。
“我能侍奉太子,也是因为冒了姐姐的名……今日的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你不就是想让我承认,都是我自己作来的?呵,我只是命不好而已,我没有你的命硬!”魏灵儿摇头晃脑,头发蓬乱的她,脑袋比正常的大了一倍,看起来像个傻乎乎的大头娃娃。
“你喜欢什么?”魏京华问道,“是漂亮衣服?是锦衣玉食?还是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关切你,爱你?”
魏灵儿闻言一愣,怔怔抬头看着魏京华,“你说什么?”
“你想过这个问题吗?”魏京华问。
魏灵儿没回答,但看她茫然的眼神,她或许没有认真的想过。
“你只是削尖了脑袋去想,这个世代的人所求,所望,所以为好的。却没有想过你自己,你灵魂深处,想要的是什么。你可曾认真的为自己活过一天?你可曾真实的活过?”
漆黑寂静的夜里,魏京华清清凉凉的声音,叫着院子里的众人都彻底安静下来。
何止魏灵儿,他们当中许多人,都是在为这个世代的标准而努力,而拼搏,为这个世代的价值观而活着。
他们自己早就把世代的标准,内化成了自己的标准……至于他们自己内心深处的灵魂需要……那是什么?
似乎陌生的无与伦比。
“太子活不久了,孩子还小,他只求了一件事。”魏京华看着魏灵儿,“他求孩子能活着,哪怕改姓,哪怕不认他,不知道他。”
魏灵儿猛地抬起头来。
“你愿意带着孩子走吗?”魏京华说。
魏灵儿又抓了抓头发,“你……认真的?”
“还是那句话,君无戏言。”魏京华笑了笑,无比轻松。
“你……”魏灵儿不可置信,“我以为,你厌恶极了我,恨极了我……”
她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错愕的盯着魏京华的脸。
魏京华却笑着摇摇头,“你自始至终,威胁不了我,所以……我从未把你当做我的敌人。”
魏灵儿从错愕,到震惊,再到愤怒……最后归于平静,她嗤嗤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