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冲天的火光,仿佛不是燃烧在地上,京都的地界儿上,而是正哔哔啵啵,熊熊燃烧在她的心头上。
魏京华站在房顶上,远远眺望这那被火照红的天幕。
围在魏家四围的禁军则仰脸眺望着她,好似要防备着她真的忽然生出翅膀,呼啦一下飞走了。
“小姐!小姐!有个人……”海桐在院子里喊她,声音很慌乱。
魏京华微微一愣,有个人?什么人?
她攀着房檐树梢,身姿敏捷的从房顶上下来。
海桐身上是血,手上也是血,唯有脸上尽是苍白没有血色。
“怎么回事?是伤员出事了?”魏京华心神不宁,她没有亲自去医治受伤的人,幸得魏家也有府医,姜翰当初特意给她留下了。
她叫府医来照顾伤员……这会儿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是不是府医处理不了那些伤?
海桐点了点头,又赶紧摇头,“不是他们,不是咱们府上的,是契丹人……”
海桐慌了,话也说不清楚,她焦急之下,一把攥住魏京华的手,拉着她往花厅里跑。
魏京华平日里待她们宽宏,犹如姐妹。
她为了嫁冬草,便给冬草上了魏家的家谱。叫冬草成了她的亲妹子,顺便的,把海桐的名字也添了上去,海桐如今乃是魏家的六小姐,魏海桐。
魏家许多家仆对她皆以“小姐”相称,她在魏京华面前胆子也大了些。
魏京华被她拉着手,一路小跑到了花厅里。
瞧见花厅里的人,魏京华吓了一跳,“你是怎么进来的?”
躺在花厅的地席上,把那浅黄色的地席都染成了红色的契丹勇士,像是被人抽干了血。
他浑身上下,都是灰青的。
府医正在极力给他处理外伤。
但他伤的太重了,一整层的止血布缠上去,不过徒劳。
魏京华立时摸出自己的针。
“别忙了,不必费精力了……”那伤势极重的契丹人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冰冷冰冷的,似乎已经没了生气。
魏京华立时咬住下唇。
“卑职是来报信儿的……驿馆被禁军包围,他们死伤无数,才送了我们几个人出来……一路追杀,哪知魏家外头也有如此多的禁军……”
契丹人一面说,一面大口大口的咳着血。
他胸前衣襟上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尽是一片刺目的暗红。
魏京华嗅觉敏锐,她此时鼻腔里,胸腔里,满满都是血腥味儿,是压抑沉闷的味道。
“姜家要灭了驿馆里所有的契丹人,要灭了公主的……咳咳……”他吃力说道,“月氏左贤王……破坏……保不住了……今日的婚事上送亲的契丹人,中毒……”
他断断续续的话音,叫人听起来十分的费力。
魏京华反握住他的手,她泪盈于睫,却一直没眨眼,也没让泪掉出来。
她的手心灼热灼热,似乎可以温暖了躺在地席上的契丹人。
但她的心里却冰冷冰冷,比这人的手还冷。
这契丹人最后不知是说了句,“公主保重……”还是说“公主快逃……”
她分辨不清,她身边的海桐等人更分辨不清。
但那契丹人却闭上了眼,再无声息……他因咳嗽剧烈起伏的胸膛,也终于归于沉寂。
花厅里压抑着沉闷的气息。
明明一屋子的人,却没有一点动静。
“难怪刚刚小姐已经回来,巷子里却还有厮杀之声,他们许多人只怕都折在了外头,仅仅送了他一个进来……好给小姐报信儿……”海桐低低的说道,说完,她就啪嗒啪嗒的落泪。
魏京华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脸来。
屋子里的人都看向她,以为她必是泪流满面,哪知她抬起头来时,脸上却是干干的,只有满目愤怒的烈焰,以及满脸的坚毅决绝。
“姜玉平做的比文帝还要绝,还要急切,他怕是心虚,知道自己这个皇位得来的名不正言不顺。”魏京华缓缓说道,“我一日不死,此仇便一日不忘,我不会逃的。”
说完,她转身离开花厅。
“海桐。”她唤了一声。
海桐还年少,已经哭得稀里哗啦。
魏京华没有看她,她望着已经渐渐黎明的天幕。
“你冬草姐姐已经嫁了,如今能在家里帮我的,只剩下你了。”
海桐闻言,忙用袖子抹了抹脸。
“你愿意帮我吗?”魏京华问。
海桐立即点头,哑着嗓子说,“婢子愿意!小姐但请吩咐!”
“你这孩子,是不是傻了?你不是婢女,是魏六小姐,你若是婢女,谁肯服你?”魏京华缓缓说道,她脸上的悲愤渐渐归于平静,但从外表看不出她的情绪,但她纤细的身体,却绷的紧紧的,犹如一只随时要弹起来的弹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