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水芙小姐刚才果然在作梦。
「水芙小姐,您今早上哪去了?灵漪可担心了。」她一早端早餐到净灵阁时,所见到的就是这一副人去楼空的景象,当下心中就浮起了个疑惑──
水芙小姐应当已经过了玩捉迷藏的年纪才是──
水芙似乎不打算回答灵漪,有些恍神地迳自走入了内室,并对欲尾随而入的灵漪说道,「灵漪,让我1个人静一静,暂时不要来打扰我,你若觉得无聊,就到逸天居找雪胤姐和照月聊天吧。」
「是。」灵漪虽不解,但也只有照作的份。她离开水芙房间,并带上了门。
──
「庄主这……」水芙有些不敢相信的抓著信纸,想再次确认它的真实x。
「今天早上在凌霄楼里发现的。」君无凡盯著那封信,「昨天晚上我离开凌霄楼时并没有这封信,一定是昨晚有人放进去的。但可疑的是,君家庄的大门与凌霄楼的门皆有人看守,放信的人不可能不惊动任何人而成功的将这封信放到凌霄楼里。」
「偏门……」水芙试探x的问,「会不会是从偏门……?」
君无凡的脸上表现出若有所悟的震惊。偏门的确没人看守──
水芙像是联想到了什麽似的,「我昨晚……看见了一个可疑的黑衣人,好像是从雪颐阁出来的──我是说好像,天色太暗了,或许是我看走眼了。」
「这也不无可能,如果由後院穿过林子到前院,再由偏门进入凌霄楼,这样就能避开所有守卫轻易的进到凌霄楼了,而且,凌霄楼的偏门一向很少上锁。」只是不知水芙所说这黑衣人,是庄外潜入的,或是庄里的人?如果是後者,那范围就缩小了许多了。
「……他为什麽要提出这样的要求呢?这跟水蓉完全无关不是吗?」她有希望救回水蓉了,只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署名给君无凡的信上这样写著:
『如果想救回那娃儿,三个月内迎娶岳云凝。』
「庄主,这……」或许对岳姑娘来说这会是件好事,但若庄主真的不喜欢岳姑娘,那她又怎能自私的为了救回水蓉而以他的幸福作为交换呢?「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信上说的这麽清楚,别无他法了。」
君无凡说的云淡风轻,水芙却看见了他眼底的为难。
她知道他是该为水蓉的失踪负责的,可是──
她……迷惘了……
──
水芙在房中踱著步,益快的步伐显示出她的焦虑。
该烦恼的是君无凡才对,可是水芙此时也陷入了犹豫。
她有权利要求君无凡负责的,可今天对方要求的,是君无凡的终身幸福……
即使君无凡愿意,她也会觉得……对不起他……
而君无凡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将水蓉救回来。在下车前,他说了一句:
「我说过我一定会将水蓉带回你身边。」
那眼神中的坚决……水芙突然觉得有种罪恶感……
交织错杂的情绪搅乱了心里的平静,一个弱小但却清晰的声音在水芙那一团乱的心中窜出。
怎麽可以为了救回水蓉而失去他呢?
──可笑!失去他?才不是因为这样……她只是不愿当个自私的人罢了……才不是因为会失去他……绝对不是……
更何况,她从没有拥过,何来失去?
她也没有因为这样心疼,没有,真的没有……
「水芙小姐,今天的春天好像来的特别早耶,明明还有半个多月,可是花全开了。不过这种天气忽冷忽热的、忽暖忽凉的,最容易著凉了──水芙小姐,你的早饭怎麽一口都没吃呀?您最近是怎麽了?食量突然变的好少,甚至连平常的一半都不到。」
「春天了吗?」她一向喜欢看四季的更迭递嬗,可是这个春天实在来的很不是时候,就连外头的花也开的教她心烦。
「小姐……」灵漪心疼的看著水芙空洞的眼神,对她的突然改变束手无策。
自那天早上之後,水芙小姐就不一样了,原本寡言的水芙小姐,好不容易在与雪胤小姐相认之後变的开朗多话,可是这几天她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有时候甚至比以前更沉静少言,脸上惯有的浅笑也消失无踪,还有日渐消瘦的身形和久未舒展的眉……
一定有什麽原因才会让水芙小姐变成这样的,可是水芙小姐始终不肯说。
正当每个人都为水芙小姐担心著急时,庄主却不见人影。
无奈的灵漪收拾了完好如初的早饭,悄悄的退了出去。
水芙失神的看著灵漪退了出去。
庄主真的打算娶岳姑娘了吗?不然这几天怎麽不见他来与她商讨如何救出水蓉呢?
一阵推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岳云凝缓缓走了进来,高傲凌人的气势似乎宣告著她已胜利的事实。
水芙虽然有好脾气,但并不代表她没个x,在她心情已经如此郁闷的时候,自然不会像上次那般好声好气的面对岳云凝,三番两次上门挑衅的岳云凝不免会受到水芙冷言冷语相待──
「岳姑娘一向这麽没教养的吗?连门也没敲就这样大剌剌的走入我的卧室,不会太失礼吗?」
被水芙的异常反应吓了一跳,但有了凭恃的岳云凝也不怕她,「别仗著你是君家庄的客人就肆无忌惮起来了,还犯到了主人的头上。」
主人?这是在暗示什麽吗?
「据水芙所知,岳姑娘不过也是寄人篱下,喧宾夺主地自称主人不会太可笑了一些吗?」水芙冷淡的口气添了几分严厉。
「你再嚣张也没多久了,我相信你已经知道我将要嫁给凡哥,将要成为君家庄的女主人,待我坐上了主母的位置,第一件事就是将你扫地出门!」
「那就恭喜了,我衷心希望你在有生之年等得到那麽一天!」她真的生气了。
「古水芙你──」无话可反驳的岳云凝一扬起手就要给水芙一耳光。
「住手!」岳云凝的手被人由後方箝住,打不下让她快心的一巴掌。
古雪胤由她身後出现,狠狠的甩下了岳云凝的手,并站到水芙身前,以防她再做出什麽伤害水芙的事。
「你是谁?」岳云凝不知道庄里什麽时候多了这一号人物。
「我是古雪胤,是君庄主请来君家庄作客的。」古雪胤刻意强调了君庄主三字。
怎麽又来一个?岳云凝戒心大起,但她仍仗著自己是君无凡的未婚妻,毫不客气的破口大骂。
「又一个姓古的,日後我一起将你们赶出去,连留在凡哥身边做妾都别想!」
啪!
《君心无凡》 第六章05
古雪胤收回微麻的手,警告著,「如果你现在不自己走出去,我可不能保证待会你会用爬的,或让人用抬的出去。」
岳云凝抚著辣红的脸颊,恶狠狠的瞪了两人一眼,才忿忿的跺脚离去。
「顺便再告诉你一件事,」古雪胤朝著刚走到大门口的岳云凝背影大喊著,「君无凡会娶的人是水芙,才不会是你──」
「雪胤姐!」水芙急忙拉回古雪胤。
「哼!世上怎麽会有这麽不要脸的人。水芙你没事吧?」问了也是白问,刚刚的对话古雪胤全在门外听到了,岳云凝被水芙损的毫无招架之力,要不是岳云凝恼羞成怒想动手打人,她也不会赶进来阻止。
「我没事。」水芙拉了古雪胤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雪胤姐怎麽可以打人呢?」
「她刚刚也想打你耶!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古雪胤笑的好心虚,毕竟岳云凝的那一巴掌也被她拦了下来。
「要不要告诉庄主,让他去治治那个岳云凝?」
「不用。」水芙摇了摇头,反正即使说了也改变不了已定的局。
「别人这麽欺负你你还闷不吭声?」古雪胤向来认为以德抱怨的人最笨了。
「说了有什麽用呢?也改变不了她要嫁给庄主的事实。」
「啊?不会吧?庄主真的要娶这个坏到极点的女人为妻喔?」一定是她听错了。「灵漪告诉我你这几天来茶不思饭不想的,不会就是为了庄主要娶妻的事吧?」
「不是。」水芙别过头去,因为古雪胤笃定的眼神看得她好心虚。
「真的不是?不然你最近是怎麽了?」不是才有鬼。
「我只是心情不好」至於那个令她心情不好的原因,她不愿深究。
「你心情转变的还真巧,正好与庄主说要娶岳云凝的时间吻合呢。」
见水芙不语,古雪胤反身关上房门,凑到水芙身边。
「水芙,你真的对庄主一点儿感觉、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吗?」她很认真的问。
「没有……」吧!至少她希望没有。「我们之间还能有什麽感情呢?」
「例如爱情。」或许早就有这种情感存在了,只是他们没发现罢了,亦或不愿意去发现,甘愿自始至终的盲目。
「怎麽可能?爱情?自私的爱总是伴随著毁灭,偏偏男女之间爱全是自私的。」她不信任爱情,因为她是爱情的间接受害者。
「水芙,你不能以偏概全,你爹娘那是个意外,你不能因为这样就放弃了你爱人的权利,那是两回事。更何况,爱情不是你能控制的,该来的时候没人能阻止的了,你又何必如此排斥呢?」
「就是因为爱情控制不了,所以才危险!」爱情是世界上最具杀伤力的东西,无影、无形,却掌握著一个人的心。
「水芙……」
水芙歛首长息,「我也没有试著厘清过对他的感觉……不过我想,那大概不会是爱吧,我只是……有时候会不由自主的想到他,或许是因为失去了水蓉,有时候会想要借他的肩膀靠一下……甚至偷偷的想过,如果真找不回水蓉,能不能就这麽依赖著他……」天,她到底在想什麽……
未曾有过的情绪在她的出现後便在她的心里横行蔓延,最初的单纯已不复见。
「水芙,这是你的真心话?」还说不是爱,只有爱才会叫人这般心心念念啊……
水芙不再答话,陷入沉思。
既然不能有个让每个人都能满意的决定,那就做个能满足最多人的抉择吧。
让君无凡娶岳云凝是换回水蓉的最好办法,岳姑娘喜欢庄主,能嫁给他自然会很高兴,而她也能救回水蓉,不是很好吗?而庄主……他如果试著去爱上岳姑娘,那对他也没有坏处不是?那她还在抗拒些什麽?
古雪胤不知道什麽时候走了,留给她这个沉思的空间。
她已好几日为了这些烦人的事而没睡好,她好累……就这麽伏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她好像梦见了爹娘……在梦哩,她向他们道歉,她没照顾好水蓉……他们也向她道歉,让她吃了不少苦……他们还说,他们知道水蓉在哪……她想问,他们却已化作轻烟,被风吹散──
「水芙小姐,雪胤小姐请您过去逸天居,您要过去吗?」
「嗯。」这几日来,经古雪胤的开导後,水芙的心情已不那麽低落,虽然总有一股不舒服的郁闷感受,但比起之前的心烦意乱已经好多了。
一进逸天居,就看见古雪胤证焦急地踱著步子。
「雪胤姐,你怎麽了?为了仇公子的事而心烦吗?」能让古雪胤如此烦躁的,大抵有只有仇则御这一号人物了。
「算是吧。」她飞快的瞪了桌上那团信一眼,不耐烦的答。
水芙拾起桌上那张被揉烂的信,将它压平,轻声读道:
『胤儿,爹娘将在下个月初一抵达东幻城,替我们俩在东幻城里最好的客栈订间上房、雇辆马车,我们要去参加故友儿子的婚宴……』
「别念了别念了。」古雪胤越听越心烦,挥手制止水芙。
「伯父他们要来东幻城呢,雪胤姐也好久没有见到他们了吧?」她也好久没有伯父伯母的消息了……不知道现在的他们和十几年前比起来,变了多少。
「我宁愿不要见,真是的,我娘明明在西影城授琴授得好好的,干嘛突然说要来啊。」古雪胤喃喃的抱怨著。
「怎麽这麽不高兴,他们要来探望你有什麽不好的?」
「他们才不是来探望我,他们是来取笑我的。」古雪胤努著唇,从水芙手里抽过那封信,再次将它揉成一团,丢到角落去。「你也知道我爹娘原本不答应仇老爷的求亲,他们g本不看好我跟仇公子,我负气离开了他们,而且我还说了我一定要嫁给他,这下子好了……牛皮吹破了就只有等著被笑到羞死的份。」
「人家仇公子说要娶你,是你自己聚觉得,早知道答应了不就省了麻烦?」
「如果让他们看到喜帖上新娘的名字写著薛映,下场也不会比被笑死好到哪去。」气死了气死了,古雪胤走道角落捡起那团信,将它撕成碎片泄恨。
「信上说的故友儿子的婚宴,不会就是只仇公子吧?」
「正是那个无情无义的负心汉!」古雪胤第一次咬牙切齿的说到仇则御。
「仇公子哪里负心?他对薛映可顶痴情的。」水芙向偷捻虎须般轻戳她的痛处,下场是──
「古水芙,你还幸灾乐祸?有没有一点手足之爱呀你?」高了三倍的嗓音荼毒著水芙的耳朵,即使紧捂著耳也挡不了这振聋发嘳的声音在耳朵里绕梁。
「不然还能怎麽样嘛?」水芙一脸无辜,抚著犹疼的耳,不敢再妄言。
「水芙,你说仇公子对我的感情会不会因为知道我的身分而被抹煞?」
「这个嘛……我也不敢妄下定论,仇公子可固执了,茅坑里的石头也望尘莫及。你或许可以用一天的时间让他爱上薛映,但要让他爱上古雪胤,可能得花上一辈子。这其中的差别正是因为他对你身分的偏见。」
「那、那要怎麽办?难不成要让我爹娘看笑话吗?」语气里的慌乱不是为了自己的颜面,而是……他不爱古雪胤……
「他们不会的,你是他们的女儿,他们怎麽忍心在你伤心无助的时候幸灾乐祸?」有爹娘疼,真好……
古雪胤沉默了好一会儿,像是做了什麽重大的决定。
「向他坦白吧,我想,我可以承受的住坦白的後果。」古雪胤将头轻靠在水芙肩上。「我不能再逃避了,我总是害怕自己接受不了,一方面又自私的想占住他对薛映的爱,让我迟迟不敢对他说出真相。」
「至少你现在有了面对的勇气,不是吗?」
「可是我还是怕,怕他怪我的欺骗,怕他恨我的身分,怕他再也不愿意爱我──」一滴泪无声的滑落,滴上了水芙的肩膀,浸湿了衣料。
早在一开始就错了呀……她不该,在见他的第一眼,就付出了真心……可她却……只因为在他身上有著她渴求的安定。
从小便跟著父母到处游山玩水,踏遍各处美景名胜,过著悠閒自在、人人称羡的生活,可是,她没有真正的家,有的只是一间又一间落脚的客栈;她没有属於自己的床,没有给她养成认床习惯的机会。即使在父母身边,她也从未感受到何谓『归属感』。
那男人身上有著她最渴望的归属感,有著她最希冀的安定。
於是,她把自己交给他,连人带心交给他。
就这样,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