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冬季,京都下了一场大雪。
叶础拢一拢身上厚厚的大氅, 拨了拨马车里的炭盆, 又加了几块新炭进去, 掀开车帘的一角看了看,天色已经放晴了,地上厚厚的一层白雪, 车夫小心地架着马车, 行驶在郊外的官道上。叶础放下帘子,这次去邻县很有收获, 他有了很多新的想法, 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和白竞霜商议探讨一番。
“吁——”车夫吆喝一声, 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后面跟着的那辆马车也停了下来,“爷,道路正中被人堵了,咱们得等等。”
叶础听到了男人的打骂声和女子的哭声,他皱了皱眉头,掀开车帘探出头看了一眼,一个三四十岁满脸凶相的男人正抓着一个少女的头发, 骂骂咧咧地想要把她拖走,那少女十五六岁, 衣衫褴褛, 这么冷的天脚上只有一双草鞋, 她跪在地上抱着男人的腿, 苦苦哀求:“爹,别卖我,我会干活的,会干很多活,把我卖了就没人给你洗衣做饭了。”
男人踢了她一脚,“快点滚起来,老子把你养了这么大,也该你报答了,再说,你以为你去的是什么地方,可比家里好多了,去了保管你吃香喝辣!”
“不去,我不去!我宁愿在家里吃糠咽菜一辈子,也绝不去妓院!”少女红肿的双手紧紧抱着男人的腿,无论他怎么拉扯都不肯起身,满头的秀发被男人扯得乱成鸡窝,几缕发丝被扯掉了,落在一旁的白雪上,很是显眼。
男人的腿被她抱住,一时挣脱不开,发了狠,举起拳头在她背上狠狠砸了几拳,“快走!老子欠了赌场的银子,不把你卖了,哪来的银子接着赌?算命的可说了,老子年底会发大财!”
少女被捶得一阵眩晕,手上不由得松了力道,男人趁机挣脱开,扯着她的肩膀,把她在雪地上拖着走了几步。
少女很快地回过神来,她看见了不远处停着的两辆马车,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用力挣脱开男人的手,飞快地跑到马车旁,噗通一声跪在雪地上,“老爷夫人,救救我吧,把我买回去吧,我很能干的,我什么都会,我——”
她的话没说完,男人已经追了过来,一把扯住了她的头发,用力一拉,一缕秀发又扯掉了。
一只修长的手挑开的车帘,叶础默默地看了这打闹的fù_nǚ一眼,目光落在少女那赤足上,她脚上的草鞋已经掉了,露出一双长满了冻疮的脚。
少女本来指望马车里是个慈眉善目的夫人,没想到是个年轻的男子,她的心顿时凉了,绝望无助吞噬了她的心,男人扯着她的胳膊往回走,她竟然也忘了反抗。
“多少钱?”
淡然的声音传来,男人脚步一顿,少女的眼中迸发出希望的光。
“一、一百两银子!”男人咽了下口水。
“不,没有那么贵!”少女喊道:“他把我卖到妓院只要了十五两!”
“住嘴!”男人低斥一声,又仰起脸谄媚地笑道:“这位爷,最低九十两。”
叶础嗤笑一声,“给你二十两,要就把拿走,不要就让开。”
男子踌躇着,“这位爷,八十两吧,您看,我这女儿也颇有些姿色,您买去还能——”
“唰”的一下,叶础把车帘放下了,吩咐道:“走。”
车夫马鞭一扬,“驾——”车轮缓缓地开始滚动。
“卖卖卖!”那男人急了,“这位爷别走啊,二十两我就卖!”
“给你十九两,要就拿走,不要,绝没有下次机会。”马车没有停,隔着车帘传来叶础冷淡的声音。
“刚才还说二十两!”男人气得咬牙切齿,追着马车走了几步,“十九两就十九两,卖了!”至少比卖到妓院还多了四两,他不敢再跟这个年轻的男人计较下去了,没准他真的走了,或者给自己降到十八两。
“停。”叶础吩咐一声,两辆马车又停了下来,“老高,给他十九两。”
后面马车里跳下叶础的长随,把银子递给男子,男子把银子放在口中咬了咬,嘿嘿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