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一坨屎,扶不上墙的屎。我都不知道你是我亲生,还是那个贱人出去勾搭别人生下了你。”
“别骂我妈妈!”
“敢还嘴,我打死你这个逆子!”
……
每次,父亲喝醉了酒,就会打他,骂着全天下最毒的话。
这个月不知道第几次了,父亲抡起手臂粗的棍子一棍、一棍地打在雷鸿天的背上。他忘记自己落了多少泪。每次他都被打得死去活来,最后佝偻在黑屋子的角落里,像一只受伤的猫舔着伤痕累累的过往。
他恨他,恨自己的父亲。
房子里,没有第三个人,就父亲和他两个人相依为命。
雷鸿天,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也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离开他。父亲对他的管制很严格,这样不行,那样不行,动不动就打,别人家的小孩还能扑在母亲的怀里撒娇,他……只有关在小黑屋里,自小与黑暗为伍。
每当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幻想着,母亲有一天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人生中。
为此,他爱上了画画,素描各种母亲的画像。然而,他始终无法画出心中最满意的那幅作品。
母亲,也始终没出现在他的人生中。
他很恨自己的父亲,恨他剥夺了自己人生所有的彩色。然而在十四岁那年,他发现这种恨无法延续下去了。因为父亲死了,醉酒过度,肝癌致死。
当人生中最恨、又唯一的那个亲人离开人世之后,十四岁的他一度孤独无助。
原来,想找个恨的人、活下去的目标都那么难。
偏偏这个时候,在葬礼上,一些亲戚的流言蜚语钻进了他的耳朵:从小抡棍子打自己的那个陌生人,他只不过是婚姻这座围城里面的失败者。在雷鸿天刚出生不久,母亲就和其他男人跑路了,抛弃了父亲和他。
这就是父亲醉酒、抡棍子打死我的理由啊……
如果母亲不跟人跑路,父亲就不会打我。
如果母亲不抛弃我们,我就能像其他孩子一样拥有着天真烂漫的童年。
一切,都是母亲的错啊。
……
他发现,他将父亲的恨成功地转移到母亲的身上了。
他继续画着画,可再也没有画过一幅母亲的画像。恨妈妈,也恨女人。
可这种恨自从遇上于韵君之后,一切都烟消云散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魔力,但他笃信,于韵君应该是上天派来的天使。
大学同乡会上,因为非常排斥哗众取宠的表现欲,他独自一人走到旁边喝闷酒,小心翼翼将自己包裹起来的举动被同乡会副会长于韵君看在了眼里。她,走了过去,和他一起喝酒。
开始,他非常排斥于韵君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他的内心越排斥,于韵君黏得越紧。
当两个频道相同、相似的人走在一条道上的时候,他们会慢慢地被对方所吸引而走在一起。
那一刻,他发现以前失重的色彩渐渐地回归,老天爷似乎重新为他涂上了色彩。这一切,都是因为于韵君的到来。
他坐在草坪上写生,韵君就在他的旁边,静静地看着他。
他起早贪黑地做兼职、送报纸,韵君就早早为他准备早餐,夜幕下等他归来。
两个人一起吃饭,两个人一起玩乐,他弹着吉他,韵君负责笑颜如花……
一切,美好而幸福着。
直到大学毕业,大家各奔前程之际,他爱韵君,这辈子再也不愿意和她分开了。为此,上门提亲、见岳父。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韵君的父亲不同意他们的婚事,拍桌子反对,“你双亲都不在,房、车都没有,凭什么娶我的女儿。”
“我会努力的。我现在是设计师,只要我努力,一定很快就可以给君君买下房子的。”
雷鸿天大二的时候就已经出来兼职,很多学生大学毕业就要失业,可他刚毕业就已经是设计经理了。他手上的钱不多,但至少有十万存款。
“十万存款有个屁用?随便在长乐城买一套房子,你首付都付不起。”韵君的父亲大动干戈。
“我不管,我这辈子就是要跟定他。”韵君的态度很坚决。
最后,不欢而散。韵君,离家出走。
就是去年的今日,韵君在他的带领下,来到了这家127酒店公寓。之所以选择这家公寓,韵君说,它够便宜。他们现在得省钱,得为以后的生活做打算。那天,公司一个项目急需要他回去做主,安置好韵君之后,他不得已回到了公司。
想不到,这一离别,就成了诀别。
雷鸿天还没等来他们的幸福,先等来了,韵君跳楼而亡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