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几杯呀?”
皇奶奶声音突兀平静到了极点,如瓦蓝湖泊,碧波万顷,近乎死寂,即使掷入石子,也激不起半点浪花,却隐藏了倾舟覆海的能量!
那是无形的压迫!
让人难以喘息!
“陛下,奴婢……”身子不由瑟瑟发抖,韦团儿刚想编个理由搪塞,却一看皇奶奶铁青脸色,吓得——
念头直接打消,扑通跪在地上,“陛下恕罪,饭后奴婢过去,正巧殿下与两位娘娘用膳,殿下说外面天冷,便逼着奴婢喝了两杯烧酒暖身子,一切罪责皆在奴婢,请陛下责罚。”既然瞒不过去,韦团儿也只能装老实求宽恕。
“嗯,是该罚。”这时,皇奶奶脸色才缓和下来,“不过,一来念你初犯,二来念你从实招来,就先饶你这一回吧!”皇奶奶还是很疼下人的。
“谢陛下隆恩,奴婢再也不敢了!”韦团儿一副惶恐模样。
面上有着一抹对晚辈的慈祥,皇奶奶笑看着韦团儿,“团儿,走的如此匆忙,是东宫有了什么事儿?”
韦团儿立时禀告道:“不错,陛下,东宫确实有事儿,今夜闯入了刺客!”
“什么?刺客!旦儿怎么样?”皇奶奶顿时急了,抠着桌角,急声问道,她再怎么残忍,说到底,她也是一个儿子的母亲!
“陛下放心,殿下安好!”
嗯,点头,皇奶奶又恢复了那不变的沉稳,“那刺客怎么样,捉到没?”
“禀陛下,刺客翻墙跑了,但留下了把铁锹和一剑鞘。”
“嗯?”皇奶奶疑惑了,剑鞘插的是剑,剑杀的是人,可那铁锹有什么用,难道用那铲头铲人脑袋?
韦团儿瞟眼看了看皇奶奶脸色,接着低声道:“在那剑鞘上,印有一‘魏王府’的‘魏’字。”
“什么?‘魏王府’的‘魏’?”大郎的人?她侄子派人行刺她儿子?皇奶奶立时一惊。
“不错,陛下。”
她疑惑,不大可能呀,难道大朗真的迫不及待了?他不会那么蠢吧?突兀,皇奶奶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她那个永远怯懦仁让的小儿子,那个看似没有丝毫心机却总是如迷雾般让她摸不透看不清的小儿子,莫非是旦儿?
皇奶奶目中闪烁出了点点怀疑与丝丝杀机,任何试图搞阴谋危及她位子的人都要死,包括……她儿子,那睿智的不带半丝情感的眸子转向了上官婉儿,唯有这个聪慧女子知道她的心意!
怀疑皇嗣?素面如玉,上官婉儿轻轻摇了摇螓首!
是说不是皇嗣?还是其他,不管怎样,皇奶奶开口了,冲韦团儿点点头道:“嗯,朕知道了,你先退下,明儿个再到东宫一趟,把那铁锹、剑鞘拿来我看。”
韦团儿去了,静了下来,许久!许久!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旦牵扯上亲情,任你谁也分辨不清!
皇奶奶看向了上官婉儿,“婉儿,你说,真的是大郎?”有些急切,似在求助,却不是在这个问题上。
“不是。”
眸子清凉,声如环佩交鸣,两字,上官婉儿说得简单,不是,不是魏王武承嗣行刺!
她明白——虽然魏王武承嗣这人不学无术,但也没有这么笨,直接刺杀皇嗣,这不仅不会让他得到他一直梦寐以求的,而且,还会直接让他失去这个天底下权力最大的女人——他姑母的宠爱,这纯粹是便宜了他的二弟——梁王三思。
三思,那个赳赳武夫,多霸道的名字,和他的人一样霸道,上官婉儿苦笑,看向皇奶奶,似在等着皇奶奶继续发问。
“有没有可能是阴谋?”是她旦儿的阴谋,还是她大郎的阴谋,皇奶奶没说,她也不想说,她自己明白与否,她也不明白,她不想明白。
“有可能。”
上官婉儿看向皇奶奶,似乎透过皇奶奶看到了皇奶奶身后的那一大帮人,皇奶奶了然一笑,婉儿说的是你武家大郎有可能搞阴谋!
“但也不可能。”
上官婉儿略一沉思,秀手端起了茶盏,茶香飘逸,一饮而尽,杯底朝向了皇奶奶,其上,有着高宗年号,指的是李家皇嗣。
气势一凛,皇奶奶咯咯笑了,“呵呵,婉儿,你怎么说不可能是旦儿?朕怎么觉得,旦儿的可能性倒比较大呀?你不觉得吗?旦儿虽然外表怯懦,可却颇有主意,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不是吗?”
如一只敏锐狸猫,对那些淘气老鼠,皇奶奶总能事先发觉!
“是吗?”
上官婉儿反问,她倒觉得,这样挺好的,那些隐在迷雾中的人,才能给人一种以有更大潜力发展的感觉,当然,她是绝对不相信皇嗣李旦能对眼前这个手可掌山河的女人造成什么威胁的,依着远交近攻,凭着铁血手段上位,这位女皇帝积威太盛了,让人生不出丝毫异心,也包括她婉儿!
“难道真没有可能是旦儿一手安排?你想,先给团儿灌酒,再派人扮作刺客,将‘魏’字剑鞘故意落儿下,让那傻丫头迷迷瞪瞪回宫禀报,真没这可能?”不得不说,皇奶奶想象力确实丰富,不过,也确实有这种可能!
“陛下,你……信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