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良并不知道东路的麹义一日七捷,也不知道淳于琼已经点起了一万精兵北上援他来了,更不知道他已经成为了韩俊眼中的瓮中之鳖。他只知道,军中存粮已经是越来越少了,而运粮车却是迟迟不到。
“他娘的这是怎么回事?上顿下顿地喝稀粥,你是打算弟兄们都喝拉稀了不成?吃不饱饭,你让将士们怎么打仗?”
马鞭子毫不留情地抽打在管粮官的身上,他当然知道昨夜大火过后,存粮已然告罄,在后勤供给送达之前,能够喝上稀粥已经是非常不错了。但是颜良心里憋着一股子火,必须要找个人发泄出来,可怜的管粮官就这样不幸地撞上了灾星。
尽情抽打了管粮官一顿之后,颜良感觉自己舒坦多了,这才懒洋洋地问身边亲卫道:“我不是上午就派出快马通知后方加快运粮速度了么?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复命?”
亲卫一拱手道:“属下这就再去打探一番。”
颜良摆摆手,没有再去理会亲卫,因为他看到郭图急匆匆的朝着他这边走过来了。
“公则先生,何事慌张?”
郭图凑到颜良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我一大早就给主公发出了求援书信,可是眼看着天色已暮,却仍无回信来复。元氏距离邺城不过二百余里,快马不用半日即到。而昨日我就是清晨发信,傍晚收信。”
颜良强做镇定,摆摆手道:“或许是主公太忙了,一时顾不上给你回信吧!”
郭图面色灰暗幽幽道:“此时,天大之事也不如大军安危重要。颜良将军,若是后路不保,则我近万大军恐死无葬身之地尔!”
颜良面色倏地一变,再联想到斥候去而不返的事情,他的浑身都在颤抖着,正如郭图所说的那样,如果真是后方有变……
颜良不敢想下去了,狠狠地摇了摇脑袋道:“大营之中,还请公则先生坐镇。明日一早,我便率一千精兵南下,扫清后方威胁,接应运粮部队安全到达!”
郭图犹豫了一下之后,咬牙道:“将军尽管放心,图必尽心尽力!”
这一夜,对于颜良而言无比的漫长,满天星斗之下他几乎一夜没睡,一边担心韩军故技重施来劫营,另一边又忧心粮草供给,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次日一早,颜良挑选出来的一千精壮士卒,每个人喝了一碗稀粥之后就匆匆出兵了。这已经是他们营中最后的一点粮食了,其他士卒只能是饿着肚子等待他们运粮回营了。
率大军北上之时,颜良信心满满。可此时一路急行军南下,从来都不知道怕字怎么写的颜良,却怎么都克制不住内心深处的恐惧。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近万大军,一旦长时间断粮,会产生怎样可怕的后果颜良根本不敢去想。所以,他必须尽全力避免这样的情况出现。
颜良此行,主要目的乃是保护军粮,因此他并不打算节外生枝,虽然心里恨极了隐藏在自己后方的敌兵,但也没有特意派人搜寻。在他想来,也根本没有这个必要,因为只要自己和押粮部队会合,那伙可恶的敌兵可能就会自己送上门来。
颜良本来不打算节外生枝,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他本不欲找敌人的麻烦,敌人却主动找上了他。
拦住颜良去路的,只有一个人,一骑马。
白马白袍,银盔银甲,手持一杆龙胆亮银枪,面似冠玉,目若朗星。
颜良缓缓策马来到阵前,大声喝道:“来者何人?”
“常山,赵云,赵子龙!”
“你就是击败白马义从的赵云?”颜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赵云的大名此时已经在燕赵大地上传扬开来,饶是颜良自负勇武,可是对上赵云仍然忍不住心中敲鼓,要知道之前在渤海郡的时候,他可没少吃白马义从的亏。
赵云一脸冷漠地点了点头,森然开口道:“颜良,此路不通!若是不想身首异处,尸横荒野,就速速原路返回!”
颜良大吼一声,手中长刀指着赵云道:“赵云匹夫,可敢与我一战?”
赵云哈哈大笑道:“有何不敢?”
颜良对赵云的畏惧,来自于他手下那支击败白马义从的骑兵。赵云的身手如何他并不清楚,也并不畏惧。跟随袁绍南征北战数载,死于颜良刀下的亡魂不计其数,赵云会是下一个么?
一个挺枪直取中宫,一个挥刀当头劈下,二马相交一错身,两人俱是出了一身冷汗。高手过招,其实胜负往往只在一瞬间。就在方才,若是颜良侧身躲闪慢一点,冷冽锋锐的枪尖就会把他刺个对穿。同样,幸亏赵云偏头躲避的及时,否则定然会被颜良一刀劈成两半。
“好男儿,好身手!”颜良狞笑着吐出一口浓痰,大吼一声道:“可敢再接我一刀!”
赵云的目光依然是那样冷峻,“废话少说,看枪!”
刀来枪往,人喊马嘶,朝阳下两个人来往厮杀;刀枪并举,各出奇招,不觉间已过百余回合。
赵云愈战愈勇,颜良却是出刀越来越慢,格挡躲避也越来越费力。渐落下风的颜良很清楚,不是他武力不如赵云,而是他的体力跟不上了。两天两夜没有好好休息,又是空着肚子上阵,他能在赵云手底下坚持一百个回合,已经是殊为不易了。
“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否则的话我必定力尽被擒!我一人生死事小,连累大军事大。”
想到这里,颜良大吼一声,奋力劈砍出一刀逼退了赵云,调转马头转身便走。
“想跑?”
赵云的嘴角勾勒出了一丝冷漠的笑容,收枪挽弓,瞄准颜良的肩背就是一箭射出。
韩俊吩咐过,务必要生擒颜良,因此赵云也有意避开了颜良的要害。
打马狂奔的颜良,耳听得背后冷风袭来,心下暗道不秒,也顾不上回头去看,人在马上一个鹞子翻身险而又险地躲了过去。可是,他的坐骑就没有他这样幸运了。赵云的穿云一箭,狠狠地射在了颜良坐骑的脖颈处。
骏马悲鸣一声,再也无力前行,两条前腿一弯,摔倒在地。颜良来不及做出反应,痛叫声中已经是被坐骑压在了身下。
赵云重新绰枪在手,大喝一声道:“龙骑兵,随我冲杀!”
赵云一声令下,他的身后顿时烟尘滚滚,五百龙骑兵呐喊着朝着袁军发起了冲击。
“快救将军!”
“速速结阵迎敌!”
“咱们打不过的,还是赶紧跑吧!”
将是兵之魂,三军主将颜良重伤生死未卜,一千援军顿时乱作了一锅粥,吵嚷声一片说什么的都有。蛇无头不行,斗志全失的袁军士卒眼看着龙骑兵杀气汹汹,绝大部分都是转身就跑,只有一小部分对颜良忠心耿耿的士卒还想要拼死一搏。可是他们的抵抗在赵云看来,不过是异想天开螳臂当车罢了。
“主公有令,务要生擒颜良,不可害其性命!擒得颜良者,赏钱一万,官升两级!”
赵云一马当先,银枪挥舞,胆敢近身者无不命丧当场。
飞马来到颜良面前,一枪挑飞口吐白沫,眼看已经活不成的伤马,长枪探出抵在了颜良的咽喉处。
几乎就在颜良被擒的同一时间,袁军大营已是一片混乱。张颌,高览各率两千精兵,分左右两路朝着袁军大营发起了突袭。
韩军虽然兵少,但士气如虹,战意高涨。袁军则是饥困交加,士气低落。而且最重要的是郭图毕竟只是一介文士,之前从未上过战场,哪里懂得指挥作战?因此袁军只是稍作抵抗,就一溃千里。
大营之中,袁军士卒抱头鼠窜。饥饿固然可以让人忘记害怕,但是饥饿同样可以使人忘记抵抗。眼看着败局已定,大部分袁军士卒都选择了扔掉武器,跪地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