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真人哈哈一笑,圆圆的脸上殊无欢快得意之情,他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最后祭出千霄无极诀才拿下此轮,实在是胜得胸闷。
闲云真人阔步出列,拂尘往腰上一插道:“贫道闲云,尚请赐教。”眼光直射秦毅。
秦毅却不理他,先转身向容若蝶礼道:“小姐,可有什么需交代属下?”
容若蝶悠然道:“秦毅,咱们已折两阵,今日之局就看你能否胜过闲云真人。你与他的修为本在伯仲之间,他却胜在多了近百年的苦修。
“好在从昨夜至今,他少得喘息,这一点上你又占到了便宜。此番上阵输赢只在五五之数。”
秦毅的性情颇似仇厉,听完之后也是脸上不动声色,只道:“小姐早定下属下出战第四阵,心中必有胜算,还望示下。”
容若蝶淡淡一笑,回答道:“神霄五老中,飞云多智而浮躁;闲云豪勇而自负;雁兆拼尽全力仍然落败,闲云真人自看在眼里,由此及彼,必会以为你更是远不如他。况且此战他势在必得,难免求胜心切。
“你不妨示之以弱,进一步激起其轻慢之念,待他戒心尽去即为刚极易折之时,你便诱其入溪一战,以水为媒,施展令师所授的**血咒则可必胜。”
她娓娓而谈,如同行军布阵决胜千里,其中更蕴有诸般兵家计谋,委实匪夷所思。
容若蝶见秦毅目光闪烁,显正在盘算此计的细节,接着又道:“闲云真人精擅神霄派‘飞絮十八击’,你要留神提防他左手拂尘突施冷箭,万勿大意。
“不妨先出言点破,他心高气傲,定不愿再出手暗袭,可减去你不小的麻烦。”
林熠侧耳聆听,深感冥教有着此女直似如虎添翼。
莫看她外表弱不禁风、娇柔无限,然而心计之深、妙算之准,已到了神乎其神的境界,不啻是正道各派莫大的威胁,却也真不晓得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容若蝶低声向秦毅面授机宜,闲云真人已等得不耐烦,说道:“容小姐,你的话可有说完?咱们这就开始吧!”
秦毅冷冷看了闲云真人一眼,向容若蝶抱拳道:“小姐,属下去了。”
容若蝶微笑道:“你只管放手一战,我当以一曲‘金戈行’聊壮声势,助你奏凯!”
秦毅慨然道:“小姐放心,属下誓死取下这老儿,绝不负您的厚望。”
仇厉一挥手,将觅恨血铃抛向秦毅,沉声道:“胜了此阵,再来还我!”
秦毅接铃在手,高声应道:“是,师父!”走到阵前,眼睛瞄着闲云真人腰间的拂尘,久久不说话。
闲云真人给他盯得浑身不自在,禁不住问道:“要打就打,你看什么?”
秦毅道:“在下秦毅,久仰真人左手拂尘的‘飞絮十八击’,神鬼莫测,防不胜防。所以想多瞧几眼,好提醒自己小心防范,以免待会儿稍有不慎为真人所乘。”
闲云真人哼道:“你少拿话来套住贫道,出手吧!”
一缕金石铿锵的琵琶声响,容若蝶玉指蹁跹,抚曲助阵。
秦毅展身掠空,血铃“铿铿”镝鸣,居高临下疾劈逾电。
闲云真人退步清喝,身后仙剑弹鞘而出正落入右手,顺势往上一点,“叮”的击中铃芯。
血铃高高弹起,秦毅中路门户大开,闲云真人左掌迭出,秦毅已先一步飘身闪过。
两人翻翻滚滚斗了一炷香,秦毅渐落下风。
闲云真人果如容若蝶所料,受了秦毅言语一激,始终不屑施展左手拂尘飞絮十八击的绝技,但一柄仙剑依旧了得,着实不输给其师兄飞云真人。
他连观三场恶战,心中已有一定之见,以为秦毅的修为应逊于雁兆半分,自己获胜而归理所当然。
而秦毅也有意骄敌,觅恨血铃在仙剑上往往一触即退,不与硬撼,更令闲云真人觉得此战当是十拿九稳。
而无论战局如何变化,容若蝶的琵琶始终如一,悠扬激昂飘荡在战云上空。
众人眼里目不转睛望着两人的激战,耳畔却响起琵琶声声。忽如银瓶乍破水浆迸,忽如铁骑突出刀枪鸣,间或有血铃与仙剑的激撞脆鸣,无不热血澎湃,为之所动。
琵琶骤转高亢,切如嘈雨,一股浓烈的金戈铁马之息,直压得人透不过气,恍若两军阵前,万马奔腾千鼓鸣响无限杀伐与悲壮。
秦毅闻琴知意,一去颓势奋然抢攻,招招气贯长虹,当真似沙场上单骑闯关一去不返的铁血勇士。
闲云真人越斗越惊道:“这小子也是来玩命的?”
他当下身形游动,暂避锋芒,先求立于不败之地。
两派弟子见秦毅突发神威,战局逆转,一颗颗稍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屏气观战竟忘记了助威呐喊。
秦毅气势渐盛血铃“叮当”急响,犹如狂风骤雨照着闲云真人猛攻不休,一蓬蓬殷红血雾蔓延四周,凄艳如天际晚霞,诡异似冥狱炼火。
闲云真人斗到酣处,寻得一线间隙,一抖手掣出拂尘却并未立即出招,口中低喝道:“小心,贫道要施展飞絮十八击了!”
秦毅一声不吭,觅恨血铃羚羊挂角,扫向闲云真人胸前,招式又狠又疾,莫之能御。
闲云真人左手飞出,雪白飘逸的尘丝“嗤嗤”锐鸣,恰似天外飞鸿精准的拍中血铃。体内真气一转,拂尘化刚为柔,缠锁血铃。
秦毅顺势一送,血铃点向闲云真人面门。
闲云真人拂尘挥荡“铿”的一响卷开血铃,右手仙剑反削秦毅。
这一手攻守兼备,一气呵成,引得正一、神宵两派弟子齐齐喝采,皆寻思道:“无怪乎秦毅忌惮真人左手拂尘的飞絮十八击,这一场咱们该是赢定啦!”
秦毅血铃用老只得飞身闪躲,先前惊涛骇浪般的攻势,顿时被硬生生遏止。
闲云真人一柄仙剑、一把拂尘左右开弓,飘忽淩厉兼而有之,咄咄逼人卷涌翻飞。
仅须臾功夫,秦毅气势枯竭,头顶水雾蒸蒸,觅恨血铃已是顾此失彼。
容若蝶琵琶渐转凄楚,幽咽如泉,闻者黯然,仿佛是在昭示秦毅的败局难挽。
闲云真人一式“风行水上”去势莽莽,力压血铃,拂尘“啪”的凝束成鞭,沛然轰落。
秦毅左掌上翻,硬吃一招,身躯遽沉脚已踏到了溪面。
闲云真人低喝道:“孽障,还不认输?”拂尘第二次高举下轰。
秦毅避无可避,无奈丹田气沉,“扑通”隐入溪涧。
闲云真人拂尘走空,战意正炽,想也不想身剑合一,鼓风长啸破浪飞击秦毅。
神霄、正一两派的弟子忍不住抢步上前,冲到溪畔好看清水下情景。
好在溪水清冽,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两团光影在水底翻江倒海,不时激撞起一道道冲天水柱。
容若蝶的“金戈行”将近尾声,韵律渐行渐缓,透出曲终人散、兵凶战危的慨叹落寞。
林熠心头一动道:“这曲‘金戈行’已达到近乎天人合一的化境,若非她内心里亦极度厌倦争斗仇杀,断不能弹出这般神韵。难道她栖身冥教,也是有不得已的难言苦衷?”
水下两人已听不到琴曲,秦毅卖了个破绽,故意令拂尘缠住左臂,站定溪底短兵相接,近身肉搏。
偌近的距离,闲云真人的仙剑反不如血铃来得灵活圆转,几记惊如密雨的对攻后,被压制在身前苦苦守御,无以还击。
但他左手的拂尘不断催动一**真气强攻秦毅,又是占得了上风。
两人均知胜负关键尽在自己的右手、对方的左手,不约而同策动狂攻来回拉锯。
秦毅见时机成熟,血铃攻势放缓,心底默运**血咒,将魔气不着痕迹的一分分度入水中。
原本血咒一起,当有特异铃声惑神,但在水中两人的耳朵都成了摆设,闲云真人的全副心神又俱在自己仙剑的攻势上,居然恍若未觉。
几乎是在同时,两人发动了最后一击。
闲云真人拂尘罡风狂卷,终破入秦毅体内“啵啵”连响,将他的左臂经脉震得寸寸断裂,数十道血箭飙射而出,融成一蓬浓浓血水,染红溪底。
秦毅的血铃激振厉吼,凝蕴水中的魔气轰然迸发,也爆出一团凄迷红光。
闲云真人猝不及防,身躯如坠湍流,被来自四面八方的庞大魔气碾压激撞,只觉得周身百脉如遭雷劈电击,一口热血“哗”的喷出,仿佛听见“喀喇喇”无数骨断筋折的脆响。他大吼一声,奋力冲出清溪。
溪岸上的众人视线为血水遮掩,蓦然失去两人踪迹,正焦灼紧张之际,却瞧见闲云真人打从水底箭石窜出,在空中急翻十数个筋斗,又硬挺挺的坠落。
飞云真人叫道:“不好!”
他飞身而起后发先至,揽臂抱住师弟下坠的身躯,猛感到怀中抱的好似一团软绵绵肉泥,浑身骨骼经脉尽断,再无一处完好。
闲云真人七窍流血,早已昏死了过去,就算醒来从此亦成废人。
秦毅脚步蹒跚,沿着河床走出溪涧,左臂垂在腰畔一荡一晃也是废了。
他面色苍白,每迈一步都气喘如牛,摇摇欲坠。
仇厉箭步迎上,一把握住秦毅左臂输入一道真气,助他稳住伤势,却知这条胳膊能否保全仍需看天数。
秦毅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将血铃交还仇厉,断断续续说道:“师、师父─弟子幸、幸不辱命!”
仇厉取出一枚药丸送进秦毅口中,道:“别说话,运气疗伤。”
众人骇然变色,飞云真人横抱师弟身躯,悲愤叫道:“秦毅,你使了什么诡计暗算我闲云师弟?贫道与尔等誓不两立!”
仇厉搀扶住秦毅,哈哈冷笑道:“想不认帐么,仇某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