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那面首，胤禛见过一次。

那日去毓庆宫和胤礽议事，又逢那人在院中雅厅抚琴，浅蓝长衫，俊俏清雅的一个人，不过看着到有几分面善。

难道那琴声胤禛听得入耳，便坐于一旁石凳，静心赏琴。

对此事他并未多问，反倒是胤礽紧紧盯着他，对那面首做了评价——

“才子，佳人。”

……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才一晃眼，已是入秋。

这期间，太子妃去年诞下的格格，也要满了一岁。

那日，这小格格出生之后，胤礽只瞧了一眼便甚至喜欢，当即取了嫒姒作她的乳名。

那孩子周岁之时，康熙命内务府设宴东宫，请了诸阿哥以及一些朝中官员，还传了京城最有名的戏班前来助兴。

酒食过后，一行人便来到畅春园，才落座便有下人递了折子过来选曲儿。

园子中央搭建了戏台，胤禛到时，上面那花旦正唱到“……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

原是一出‘霸王别姬’。

他与太子，向来亲善，这会格格周岁，他自是好好准备了礼物，因此耽搁了片刻，到了畅春园，环视一周，却没看到十四那小子。

不过别说是十四，即便是他，也欣赏不透这戏曲之美，听了只觉得昏昏欲睡。倒是那些妃嫔格格们，一个个听的落泪，扯着绢帕轻拭眼角。

喝了盏茶，胤禛便坐不下去了，招手唤来高无庸吩咐了几句，便从侧门离开。

到了侧殿便听见里面传来嬉笑之声。

“哈哈哈……十四弟，我怎么觉着这小格格长的有些眼熟呢？”

“……”十四斜眼瞟了胤禟，道：“太子二哥的孩子，难道不应该看着眼熟么？”

胤禟摆摆手，复伸手逗逗乳母怀中方睡醒的婴孩，道：“不是。你不觉得小格格眼睛很像四哥么？”

“谁像我？”

胤禛跨入屋内，只见十四和胤禟正俯身逗那小包子玩，便接过话，问了一句。

“四哥！”十四见他来，立刻松开原本抓着小孩手掌的手，三步两步走到胤禛身边，满脸兴奋：“二哥那新得的格格可真好玩！”

“是么？我瞧瞧。”

那婴孩粉嫩软糯的样子，生生勾起了十几年前的回忆，胤禛猛然忆起初次见到十四的场景，这小子，初次见面，便将他的手指含了去，乌溜的眼珠眨都不眨望着自己……

这么想着，唇角便不知不觉勾出一抹浅笑，眉梢微扬，煞是好看。

这时屋里又进来几个人，似是初次见胤禛这样轻笑，都愣愣定在原地。

“四哥。”十四忙揽住胤禛的肩膀，微微晃了晃，四哥这样的笑，给他一人看便好。

“唔……你小时候也是这副样子。”

胤禛敛了笑意，俯身去端详那小丫头，若说像，倒真的有几分，尤其是细长的过分的眼角。不过，他们兄弟本就同父而出，这要说像，那估计最像的便是他们的皇阿玛了。

十四眨眨眼睛，笑嘻嘻的从乳母手中抱过小格格，道：“四哥，方才这小丫头抓了你送我的折扇便不松手，好生顽劣霸道呢。”

“哈哈！是谁说我家嫒姒顽劣呢？”语毕，胤礽一角黄色衣袍便出现在门口。

“二哥。”

“嗯。”胤礽将小格格从十四手中接过，复对一旁的高福吩咐道：“去把那些抓周的物件儿都拿进来吧。”

“喳！”

话说这抓周本应在晌午宴会之前，可怎奈这小格格就是不想醒来，若是强行唤醒她，还甩脸色众人看，哭闹不止。

寿星最大，胤礽也便由了她去。

谁料桌上摆着的东西她都不喜欢，看了一圈，最后将目光定在十四身上。

“这？”胤礽顺着视线看向十四。

“呃。”十四顿时皱起一张脸，那小妮子怎能如此明目张胆的觊觎他的折扇？！

“扇……扇……”小格格才学会说话，只能发出几个单字，但此时，意思表达再明确不过。

十四眉毛陡然蹙紧，道：“那折扇是四哥赠予我的。还请二哥不要为难十四。”

“哦？”胤礽似是轻笑两声，微不可闻，眼角莫名染了些悲凉，“可否借我一看？”

“……嗯。”十四望向胤禛，只见对方下颚微微一点，稍作犹豫，他便将折扇递给胤礽。

“……陌上山花无数开，路人争看翠辇来……”

小格格大约是见了自己喜爱之物，咿咿呀呀呼喊着。

“乳母，将格格抱回里殿吧。”胤礽盯着扇面看了半晌，方沉声吩咐。

“陌上花开。”胤礽低声重复了四字，声音浸着寒凉。

众人甚是不解，不知这四字有何特殊含义，但看着太子神色不对，连昔日疼爱的格格哭喊声都置若罔闻，便纷纷噤声，安静坐在一旁。

陌上花开。

许久之前，在那毓秀宫内，一个少年曾手握他最喜爱的紫毫毛笔，在宣纸上写下‘陌上花开’这几个字，也曾点头应允，隔年花开，会与他一同去赏，后来事杂，终究是没去。

现如今，字还是那几个字，写字之人也未变，不过多了些风骨，多了些透压纸背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