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前.她刚刚被册封为征西将军.统领龙军,亦代表她真正获得亲的承认.对从小努力想要超越父兄.证明自己的她来.今天本该是她兴奋激动的日子。
可是,一想到自己即将面对的对手,她在苦涩中茫然。
杨政,那个盘旋在她脑海中的身影,愈发的清晰起来,他的笑,他的冷,他的细心,他的言语,在火莲花山脉中最甜蜜温馨的回忆,潮水般的涌出来,使莫冰云陷入那巨大的旋涡中,茫然无措。
她是有感应的,自狼军攻入卫戎东线,她就觉得,杨政一定会来。
这是无法摆脱的宿命。
那个男人,终究是要和沧月国有个了结,只是没想到,要去面对的,竟是自己。
一只手轻轻放到莫冰云的肩膀上,惊得她回过神来。
“阿雪!”
一身素装的月如雪站在她身后,沉静的脸上有淡淡的哀愁。
她走到冰云身边,轻声道:“我已知道了。”
莫冰云沉默不语,事实上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月如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叹道:“你准备怎么做?”
“我……不可能违背父王的意愿,”莫冰云因为痛苦声音带着颤抖:“这是我的国家,他是入侵者。”
月如雪似乎早料到莫冰云会如此说。她声音依然轻缓,却微带着冷峭,像深秋地风:“杀了他?”
莫冰云瞳孔陡然收缩了一下,脸色煞白。
杀了他吗?
自己肯定是不愿意的,可是上了战场,可就由的得自己了。
两军生死相博,必定要分出个胜败,以杨政的性格,怎可能让自己被俘虏。到时候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我……不知道。”
月如雪今日却没有往日的温柔,咄咄相逼:“你知道的,要是他败了,必死无疑。”
莫冰云痛苦的捂住脸庞:“那你让我怎么做。他是入侵者,除非他主动离开,否则我根本没有选择……”
“我不会让他死的……”那呓语般地话令莫冰云悚然回头,一脸震惊的看着月如雪。
“你……”
月如雪的温柔的脸色却坚毅起来:“他就是我“哥哥”!”
那个关于“哥哥”地故事。莫冰云听了很多次,改变月如雪孱弱性格的神秘男人,甚至也让莫冰云产生浓烈的好奇,只是……结果是如此出人意料。让莫冰云刹那间脑海里一片空白。
愣愣的看着月如雪坚定地神色,莫冰云涌起荒谬绝伦的复杂感受。
阿雪眼中的温柔,是为她“哥哥”绽放。
他的“哥哥”。却是……杨政吗?莫冰云在极惊过后。慢慢冷静下来。
“你们早就……相认了?”
月如雪微微点头:“在火莲花山脉地时候。哥哥愿意认我了。”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莫冰云还是产生了些许怨怼。
“在那个时候……我能告诉你吗?”阿雪的反问令莫冰云哑然。
“所以……让我也去西线吧。”
“不行的!”莫冰云连忙摇头:“阿雪,绝对不可以。”
“冰云姐。“哥哥”是我最重要地人,难道他不是你最重要地人吗?”
“可是……”
“我会劝哥哥地,我相信他不是嗜杀的人。”
莫冰云久久无语,她心中也是有那么一丝丝期盼,杨政也许真地会放弃这场战争。
…………
丘远山穿过西线大营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片灰烬。
狼军整个大营被焚烧殆尽,连一颗粮食,一把刀都没有留下。西线大营百年来不断发展的各种防守工事,完全被破坏干净。
更让丘远山气得差点吐血的是,在一片灰黑色的残迹里,却有一面燃烧黄羊旗在旗台上迎风招展。
这种赤裸裸的挑衅,以丘远山的城府绝对会不露声色。
但是隐藏在平静下的滔天愤怒,却是怎么也无法抹杀的,丘远山吩咐众士兵将那面旗帜放下,他没有毁去那面旗,反而将其存放起来。刻骨的仇恨应该时时去提醒,这面旗帜将成为耻辱的印记,鞭策他向魔神将军讨回公道。
辎重被恶魔军搜刮得一点不剩,丘远山只能派兵向都城请求支援。
在短暂的休息过后,狼军开拔,向夕影城进军。
…………
夕影城墙上,杨政默默无语。
护城河水潺流不息,城内却是一片萧索的景象。
刚刚城破,为了不产生内乱,守城的沧月士兵全部被关押了起来,城内有很多士兵的亲属,因为担心着家人的安危,惶惶不可终日。
但至少在死亡的强势下,混乱已经平息了。
休息了两天,斥候来报,丘远山与夕影城不过一日之遥,而更让人担心的是沧月最强大的龙军已经穿过了沧月国中部,最多一周内就会到达。
即使杨政这种不理外物的人,也曾听说龙军的大名,装备武器无不是大陆之冠,何况龙军的选拔是沧月国最严格的,大部分龙军子弟都有贵族身份,军中高级军官全部出身显赫。
贵族与平民的最大区分就是斗气与非斗气,出身显赫的龙军中斗气剑士数量达到了恐怖的百分之三十。
以十万龙军数,其中的斗气剑士占了三万。虽然大部分都是初品剑士,可这数量已是恐怖无比。
龙军地强大暂且不理。
狼军却是明日就可到达了。
这一场战争,已不仅仅是他与丘远山的最后决断,已经涉及到沧月,流云,卫戎三国的最终格局,甚至对整个南大陆的影响都是意义深远的。
杨政箭在弦上,无论他再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有任何怀疑,他都无法退缩。
否则曼奇不会放过他。沧月国不会放过他,便是连卫戎国的王后mǔ_zǐ恐怕也将被推到风口浪尖。
他只有打败狼军,重创沧
路可走。
杨政的头缓缓仰起,望着天空中不断来回盘旋叫嚣的狮鹫。从早上开始,就不断地从远方飞来狮鹫。狮鹫狂暴的叫声杨政很早以前就领教过,这些狮鹫盘旋在百米的高空,也不下来。只是不断的示威狂啸。
杨政已能感觉到夕影城就像封闭地高压锅,虽然被流云军死死压制着,但内里的气压却越来越大,如果爆发出来。其力量绝对是致命的。
挑逗的狮鹫正是在不断撩拨城内地恐慌。
杨政朝身边的亲兵挥了挥手,过了片刻,一张巨大的神臂弓被送了上来。
他将弓在墙剁上一扣。脚下一踏。神臂弓便被拉扯到了极点。纯精铁制作的箭支扣入神臂弓,杨政目无表情地注视着上空飞旋的三只狮鹫。
弓弦毫无征兆的猛地一收。一只巨箭呼啸狂冲。
巨箭地速度飞快,窜上百米地高空,直刺一只狮鹫,狮鹫上方的骑士大吼一声,挥枪朝那支巨箭格去,叮地一声,巨箭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量,狮鹫骑士轻蔑的在天空中大笑起来。
杨政也不多说话,接二连三的将弓箭射出。
三名狮鹫骑士都受到了弓箭攻击,箭支依然没有什么力量,其他几名狮鹫骑士也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飞得更加嚣张,甚至不断的向下俯冲,巨大的狮鹫阴影覆盖在城楼处。
杨政依然不徐不急的射着箭,渐渐麻痹狮鹫骑士的警惕,而恰到好处的力量又不断挑逗着狮鹫骑士的火气。
终于,有一名狮鹫骑士的忍耐力到了临界点,就算是咬不死人的蚊子,被纠缠了很久,也会让一个人大发光火的。
那名骑士在飞到一定高度时,趁着刚刚格挡住另一箭的空隙,向下俯冲而来,巨大的翅膀扇动中,狮鹫犹如一颗坠落的流星,狂冲而下,速度惊人。
杨政就在这时候,眼神突然变得像尖刀一样锋利,浑身气势犹若一把出鞘的剑,隐藏在鞘中时,你感受不到他的力量,一旦他出鞘,战斗力将变地无比惊人。杨政的动作清晰可遍,他扣弦,上箭,弯弓,每一个动作就好像烙印般刻进观者的眼里。同样也深深印入狮鹫骑士的眼里。
即使看去非常缓的动作,完成却只是眨眼之间。
那锋利的箭头便对准了狮鹫骑士。
神臂弓上浮现着一层若有似无的光芒,非常柔和,却又暗含杀气。
金翅蝉魔力在杨政的右手激荡,那是嗜血的狂热,杨政的杀意正是触动着这狂热的力量。
同时,杨政的精神力又压抑着这反叛的魔力。
使杨政的心神保持着足够的清醒。
瞳孔中,倒映着俯冲而下的狮鹫,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噔”的一声,利箭在弓弦的巨大弹力下飞出。
狮鹫骑士刚刚伸出铁枪的刹那,就感觉到了巨大的恐惧,这恐惧并非来源于他的本能,而是他胯下的坐骑狮鹫,作为生物链顶端的飞禽,狮鹫天生的敏感使它察觉到了那支箭蕴涵的力量。
那并非纯粹的力,而是包含了精神层面的攻击,箭犹如活着的生物。
狮鹫与骑士心灵相通,狮鹫的恐惧马上就感染了骑士,一瞬间冲入他脑际的精神攻击,来自那支箭,也来自那个人。
想逃,却已是不及。
“噗――”
箭入肉,炸裂。
血喷洒漫天,穿透了狮鹫和它背上骑士的箭冲破了天际。狮鹫巨大地尸身直直的摔跌下来,“轰”的一声。上吨重的身体将城墙剁扫出一个巨大的缺口,又沿着城墙落下,“扑通”一声,在护城河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咕噜咕噜声中,大片的河水被染红了,狮鹫和骑士的尸体在水中载成载浮,说不出的凄凉光景。
杨政放下弓,目光冷然地望着天空中另两名惊呆的狮鹫骑士。原本的嘲弄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深深地恐惧。用箭射穿狮鹫布满铁甲皮的身体和骑士,那需要多大的力量,两名狮鹫骑士有些惶恐的控制狮鹫飞向远方。
夕影城恢复了宁静!
但……这只是虚假地表象,很快的。暴风雨就要来临了!
烟尘在远方隆隆的出现,大地在震动……
远方出现的洪流,和在空中飞舞地狼旗宣告着一场战争即将来临。
大地在震动,高如山岳的猛犸走在了最前面。他们的身躯就是最有效地压路机,任何可能地阻碍都被冲垮销毁。跟随在猛犸冲锋团背后地就是一排排铁骑,流水般井然有序。这些狼军最精锐的骑兵,走动间踏地如雷。一股铁骑雄风地煞气扑面而来。
号角声奏遍全城,流云军飞快的涌上墙头,架设好投石机。重弩。其中八台雷神炮重新装置。森森的炮口对准远方的狼军。
不断的有士兵从城内运来各种辎重,滚油。巨石,檑木,还有各种临时医疗物。
各个垛口都有一小队士兵把守,一双双锐目望着远方的狼军。
看到那史无前例的猛犸,杀人如麻的流云军也是心头大凛。
高达十五米,每一步走动都能使整个城池都在晃动的怪物朝你走来,那是怎样可怕的景象,面对无法挑战的存在,流云军无法再保持往日的镇定,他们也是人,人与人之间的战争,即使再凶狠,他们也无惧,可是人与怪物,他们无可避免流露出惊惧。
杨政握着惊雷枪站在墙剁口,神色镇定,内心却也是暗暗心惊,他第一次见到猛犸不过是在血观谷,当时雷蒙斯特火烧丘远山,猛犸的威力完全没有发挥出来。所以他虽然震惊猛犸的体型,却对他的威力没有直观的感受。
如今让自己真正在平地上面对这种巨型怪物,他才知晓猛犸的震慑力有多么可怕。
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人在海里突然碰到一只鲸鱼,单单是那体形威势就足以让任何人失去反抗力。
这时候,大批的狮鹫骑士也飞了过来,天空中黑压压的一大片。
和昨日小鸟两三只的
一样,上百只狮鹫在空中飞舞的景象,绝对不比猛犸势小,狮鹫的嘶啸声是如此尖利,流云军的士气在不断的降低。
这是可怕的征兆。
杨政绝不能让这种情绪蔓延下去,否则城破之时,就是他和两万流云军送命之际。
狼军在夕影城前方两里地一字排开,宛若长蛇的横列阵,目光所际,漫山遍野的狼军。除了猛犸冲锋团,还有很多蒙皮的木车,这些简陋的攻称器械高达十数米,狼军潜伏在里面,可以向外面射箭,也可以借此爬上城墙。
天空中除了狮鹫的尖啸,再没有任何声音,双方的士兵紧握兵器,空气中躁动着大战爆发前的阴冷。
这时候敌阵里一阵骚动。
一辆高大的辇车出现在狼军阵列前,那杆高大的狼旗正是在辇车之上,而辇车四周是百多人的护卫队,一个个虎背熊腰,双目精光电射,一望就是强大的剑手。
一名全身披挂着精致铠甲,背上是黑色大麾的中年大将从辇车上钻出来。
杨政的目光一缩,全身压抑的气息像巨浪一样澎湃收缩了一下,站在他身边的几名流云士兵倒退几步。
空气如同凝冰,几乎让几名士兵无法呼吸。
杨政一直平静无波的表情终于变了。
因为那人,正是――丘远山。
刹那之间,杨政似乎感受到了全身的血液都被冥冥之中的呼唤吸引,蒙寻。红石,刘若飞,一道道身影,从杨政的心头掠过。
已经淡化地仇恨,再一次沸腾,原来这仇恨的阴影竟一直潜伏着。
这信念是如斯强烈,令杨政自己都无法克制。
原来……在他内心最深处,是期待与丘远山一战的。
将所有包袱统统抛弃,无论胜败。此战之后,杨政再无牵挂。
丘远山站在辇车上,一甩大麾,略显疲倦的眼神在看到夕影城的一刻就变得精光熠熠。注视着对面城墙上森然的刀光人影。
他清了清喉咙,高呼一声:“沧月国狼军统领丘远山,请魔神将军出来一叙!”
深沉却是清晰的声音传入杨政的耳朵,天空的狮鹫停下了啸叫。夕影城内城外变得死一般地寂静。
杨政身形拔高,此刻的他全身黑甲,头盔未戴,标枪般立于城墙最高处。夕阳下,自生沉渊临岳的气度。
这等风采,即管是站在对立面的丘远山。也要暗自心折。同时心生凛冽。单以风采论,杨政虽不及雷蒙斯特那般神采飞扬。但是其沉凝地气势却比雷蒙斯特有过之而无不及。亦只有丘远山这等身经百战的大将才看得出来,对方的城府之深,比之雷蒙斯特要高不止一筹。
否则他凭借两万骑兵,为何要拿下这极难攻破的城池,对方一定是看出了自己地弱点。
丘远山确实对攻城战不在行。
夕影城这座沧月西线最坚固的城池却反过来用来对付自己人,丘远山也是徒呼奈何。
“魔神将军之称愧不敢当,丘统领有什么指教。”杨政淡然的声音顺着风飘扬,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传达给丘远山。
“即是如此,玉将军是否知道,这是我沧月国的领土,我沧月国三十年来与流云国一直和平相处,甚至颇多交谊,悲伤荒原商道的交易量在贵国占了半数以上,我国一直在关口贸易上给予贵国最大地优惠。为何将军二话不说,攻入我沧月国西线,屠杀我两万狼军,又占领夕影城。”丘远山虽然竭力压抑着愤怒,可是想起丘玉海地死和西线一片狼籍,声音不由自主拔高变冷。
杨政漠然说道:“丘统领,悲伤荒原商道确实对流云国很重要,你们用低廉地生活用品和粮食从流云国换去了最好的武器,我承认,流云国地铁矿半数都是倾销在贵国,也确实让大部分流云国人靠着铁矿不至于饿死。但是统领大人不要忘了,你们从我国换走的武器,随手转卖就可以获得数倍的暴利。还有各国商人从你们西线入流云境的税收,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这么多年了,沧月国越来越富裕,也越来越强大,可是流云国一百年前的状态和现在根本没有两样,贫穷,饥饿,内乱,厮杀依然是笼罩草原上空的阴云,看看这里的士兵,有多少人家里没有饿死过人,有多少人没有在氏族抢夺中死过亲人,你们这些从小生活在安逸中,有吃有穿的人,知道为了一块黑面包杀死自己朋友的痛苦吗……”随着杨政忽然转变了话题,那充满震撼性的话语让恶魔军士兵的呼吸急促起来,一双双充满疯狂杀气的眼神突然闪亮起来。
杨政低语着:“铁矿总有消耗到尽头的时候,到时候,是让流云国人全部饿死吧。生活在草原上的人,从小学习的就是狼的天性,对了,你们才是狼军,丘统领,那么你知道么,当一匹恶狼在找不到吃的就要饿死的情况下,它会怎么做?”
“杀,用手中的武器,爪牙去换取更多的地盘!更多的粮食!”回应他的是流云军海浪般的狂嘶呐喊。
杨政自始至终都一副冷静的样子,甚至有些置身事外的冷漠,更让丘远山心头发冷。
在他的眼中,那个立于城墙最高处的人,只是漠然的说出一些话。
便将城墙上那群流云士兵的嗜杀欲望点燃了,杨政所描绘的,那种抢夺的天性,正是那些草原野蛮人所具有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