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会。”左少阳转头瞧着她,低声道:“既然你都以死明志,把自己当作左家人,我也就把你当自家人了,有些事情,也就不用瞒着你。——帮我把灶台上的那口铁锅取下来。”
白芷寒答应了,帮着左少阳将铁锅抬到一边,左少阳伸手将灶台底部的几块砖取下来,露出下面一块铁板,再将铁板取开,便露出下面一个洞口。
左少阳道:“你看看下面是什么?”
白芷寒提着灯探头往下一看,只见下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多袋的粮食,又惊又喜又是惶恐地望着左少阳。
左少阳道:“下面的粮食,是我卖方子赚钱买的,这些粮食可以救命,但现在很可能是引火烧身的祸水。大将军的命令你已经知道了,——每人最多只能有一斗粮食,超过者,超出一斗砍家长的头,超出三斗,砍全家的头,包括奴婢。”
白芷寒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左少阳先前要执意赶自己走,其实不是真讨厌自己,而是不忍心连累自己丢掉姓命。不禁心中一暖,感激地瞧了他一眼。
左少阳表情却是淡淡的:“好了,你现在如果,——我是说如果,不是要赶你走,——如果你自己改变主意了,我就把卖身契还给你,你没必要跟着我们一家人冒险。”
白芷寒也淡淡道:“多谢少爷的好意,我现在是左家的奴婢,自然跟老爷、太太和少爷同生共死。我敢于自杀,就不怕被砍头!”
左少阳愣了一下,微笑道:“好。既然你视死如归,当我没说。——嘿嘿,我刚才只是试探一下你是不是真心做我们左家人,其实,刚才老爷、太太已经决定了,明早就把这些粮食全部卖给官军。一家人就等着饿死吧!睡觉!”
他把洞口恢复原状,两人把铁锅放回灶台。
白芷寒道:“老爷、太太,都是好心人,老天爷会眷顾咱们家的。”
“嗯,我爹娘是好心,我是狠心人?不过也对,当初你就骂我心肠狠毒,乘人之危,全无医德,铁石心肠。唉,但愿我这恶人不会拖累你们。”
白芷寒岔开了话题:“我给少爷宽衣。”
白芷寒替左少阳解开衣带,脱下夹袄,便听吧嗒一声,一件东西从左少阳怀里掉落在床铺上。白芷寒忙拿起一看,只见是一块小小的玉佩,玉质一般,当中还有一条隐隐的红丝暗纹。
左少阳一眼望着那玉佩,不禁眼中一亮:“给我!”
白芷寒忙把玉佩递给他。
左少阳接过玉佩,紧紧攥着,急声道:“芷儿,帮我穿衣服!”
白芷寒也不多问,马上帮他把衣服穿上,搀扶他站了起来,拄好拐杖。
左少阳想了想,低声道:“你现在到佩兰她们屋里去呆一会,什么都别说,等我去叫你,你再回来。”
白芷寒点点头,什么都不问,拉开药铺门出去隔壁杂货店苗佩兰他们房间去了。
左少阳两手将灶台上的铁锅揭起放一边,打开下面地窖的盖子,找来一根绳子和一个布口袋,把口袋扔下地窖,又把绳子一头扔下去,然后手脚并用爬上灶台,小心地沿着地窖的梯子下到了下面。这个平时根本不费多少劲的活,竟然累得他一头大汗,但是现在他要做的事情绝不能假手于人,他不想再牵连任何人,也不想再出什么差错。
借着炮制房透进来的灯光,舀了大半袋米。然后用刚才扔下来的绳子,将米袋捆好,顺着梯子艰难地爬上来,费力地将那大半袋米拉了上来。也不把铁锅放回,就这样敞开着。
接着,他扛着这大半袋米,拄着拐杖,慢慢来到厨房。苗佩兰一家人已经搬到隔壁杂货店去了,厨房没人住,他轻轻开了后门,扛着米出到后巷。
雪比先前更大了,地上的积雪已经到了脚踝。寒风吹过小巷,呜呜作响,仿佛有个隐形的鬼怪,躲在夜空里吹着法螺似的。
冒着漫天飞雪,挺着凛冽刺骨的寒风,吱吱嘎嘎踩着积雪,左少阳艰难地扛着那大半袋米,慢慢沿着小巷往清风寺走。
他一路听着动静,心里砰砰乱跳,风雪太大,巷口的岗哨都不知道躲到哪里避风雪去了,巡逻的官兵也不见影子。左少阳已经没有选择,艰难地挪动着脚步往前走。小巷尽头拐角便是清风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