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看看。”
“强子说,明天······”
“嫂子,放下电话,我先去你家再说好吗?”
“明天你来拿。”
“嫂子,周姑娘和我一样,我们都想帮强哥,你先放下电话,我一会儿就到。”
王飚没等妞再说,挂了电话,长呼口气,傻嫂子,天啊。叫人赶紧去叫乐子和长义,想想说,别叫长义了,叫孬子。两人赶过来时,王飚只说,先上车,去强哥家,别的事以后再说。
到了楼下,王飚见强子的车没了,开始往楼梯上跑,急急敲门。
妞开门,见王飚,说,“告诉周姑娘了吗?”
“嫂子,我强哥给我的纸呢?”
“他说······”
“快拿给我看看。”飚子呼呼喘着气。
妞走到写字台前,拉开抽屉,把纸拿出来,不情不愿地交给王飚。
强子的信写的很短。
“飚子:
我很高兴认识你们几个兄弟,这十年是我过得最踏实最开心的十年,但你知道,现在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我没有别的办法,也不想别的浪费时间的办法,现在每过一分一秒对我来说都是折磨,这血债,不光是医生大哥和嫂子,还有我的姐,我的爹,还有村里的李寡妇,王小妹,等等等,你没有在那里生活过,想不出那狗日的是个多么没有人性的家伙,我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装潢公司的一半股份赚出来后,就退给张总,这边让孬子先经营着,和木器厂赚的钱,一半给我的老婆孩子,另一半你们处理。帐上的现金余额,都给孬子。
孬子,我把她们娘俩托付给你,不管你在哪儿娶媳妇,娶了谁,你走到哪儿,都要带上她们娘俩。如果孩子脑子也不灵光,就算了,长大后给她找个老实的男人,如果孩子脑瓜好,你要供她好好读书。别的我不说了。
有什么东西刺得飚子眼湿,抓着纸,转过身对妞说,“嫂子,我们走了。”
“有事?”妞慌了。
“没事没事,强哥说他去老家看看,让我把厂子安排安排,呵呵,最晚明天就回来。”
“嗯。”妞点头,飚子冲她笑笑。
飚子带上门,举起拳头重重的砸在墙上。乐子和孬子都不知道咋回事儿,飚子说,快上车,乐子开,能开多快开多快。
乐子问,去哪儿?
强哥老家,我指路。
孬子说,强哥真回老家呀。
飚子低吼,快走,少说废话,上车再说。
强子一路麻木的开着车,他很想集中精力想想,怎么样找那石老狗,怎么说,怎么宰,到商店买了把剔骨刀,他试过了,很锋。
但他不能集中思想,有东西鼓荡得心底胀胀地疼,用手抚着被风吹到额前的乱发,才发现自己的指节也酸。
路上的车辆不多,但他车速不快,他再一次发现这十年生活的遥远,一切都象是个梦,他最清晰地记忆,还是家里带着土草味的气息,头顶叽叫的燕子,土炕,矮房,一望无际的庄稼地。
亲人,没有了,一个也没有,他可以毫无顾忌的把自己这块儿皮肉扔在那儿,做那片土的肥料。
王飚他们的车轮,飞速的转着,没人吱声,王飚望着窗外,咬着自己的半截拇指,强哥,他理解他杀人拼命,他不理解他为啥把嫂子托付给孬子,孬子后来的确表现不错,可是孬子对嫂子做过的事不能原谅,难道强哥真的以为他会喜欢傻嫂子? 不,应该不会,因为大哥没有直接把嫂子和孩子交待给孬子,而是交待给了自己,这是对他的最大信任也是最大的嘱托。
王飚狠狠咬下自己的拇指,感觉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张开了,血液就要从毛孔里喷洒出来。他看看车脉,没再催加快,但他的心一阵阵紧的发抖。强哥的头脑不简单,他为什么会做这么傻的事?除了自己拼命,有多少条道儿能把那家伙收拾死,根本不用他自己出手的,让那老东西死了也不知道找谁去,难道非要亲手刃仇人?
强子就想亲自动手。没人知道他的恨有深,他甚至想把学七三一部队,把石老狗的肉一条条切萝卜一样切下来,腌成肉干吃,或者连皮带骨一口一口嚼碎他。
老父死不瞑目,姐那鲜活的脸,医生大哥变形的双腿,直到他的眼前晃动,闭眼再睁开还是挥不去。对面来辆车呼啸而过,强子忙打偏,差点撞上。
强子的眼睛突然看不清东西,把车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闭起眼睛,揉揉太阳穴。
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看清道路,再启车。
一切如旧,路,地和天,这空空荡荡的旷野,让他觉得凄凉,他没有直接奔村子,先到村外去看老父和姐姐,今天是姐的祭日。
几乎找不到了,杂草掩去了小路,车行不过,强子停下车,走过去。
一个人影在坟前,瑟缩着,苟偻着,破衣烂衫。
强子慢慢走过去,那人听到脚步,转过身来。
是姐夫,虽然苍老脏乎乎的脸和市里的乞丐不相上下,强子还是一眼把他认出。
姐夫也认出了强子,上下打量着,嘴里嗫嗫着,“强子?”
“姐夫?”强子走到他跟前,“姐夫,你来了?”哽咽着,这是他世上算得上的唯一亲人了。
“强子,你,你,你也来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