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忙从座中站起,倒退两步,朝景暄拱手道:“臣下抖胆,敬请贵妃娘娘归座叙话。皇上本来诏准臣便宜行事,待三千兵马粮草完备后再赶往蒲州与叛军一战,但臣想前方战场形势瞬间万变,又听闻那江陵王近两年在官军中威望素著,谋略过人,令人小觑不得,因此与庆则合议过,定于明日动身,率军前往蒲州。”
经柳毅提醒,景暄才发觉自己乍一见到他,的确有些失态,不觉歉然一笑,回身坐下,不无担心地对柳毅说道:“暄儿听闻先生率军出征的消息后,特地叫人到兵部打听了蒲州叛军的情形。那儿的叛军不下两万之众,如今又由能征善战的江陵王担任统帅,先生只带三千兵马前去,着实叫人放心不下。冒昧请问先生,心中可是已经有了御敌之策?”
说起兵事来,柳毅可谓是成竹在胸,他微微一晒,缓缓答道:“娘娘出身将门,熟读兵书,应当知道兵不在多而在精,将不在勇而在谋的道理。蒲州与虢州夹河而对,彼此之间都无法攻克对方者,盖皆仰仗大河之险。如此一来,虢州官军虽数量远少于蒲州叛军,但可凭借地利之便稳居不败之地,娘娘以为然否?”
景暄钦佩地说道:“暄儿只顾着对比双方的兵力,却忽略了这一层。先生早在向皇上主动请缨之前,就想到了这一点,是吗?”
柳毅暗地里叹息一声,他此番实是出于不欲与李进忠在朝中内讧,故而才携同曾庆则避祸蒲州,事前哪儿想得到这许多。此刻被景暄当面问起,又不好向她尽陈其中原委,只得默然点头承认。
景暄显然放轻松了许多,迟疑片刻后,终于开口问道:“先生此去,可曾定下了归期?”
柳毅乃是一位不世出的智计之士,今日从一踏进宝象宫的正殿,他就隐隐感觉到景暄的神色和谈吐有些不对。及至听到景暄意态犹豫地问出这句话来,心念一动,似乎窥破了暗结于景暄心底的那一点情愫,遂有意用言语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拱手答道:“既蒙娘娘垂询,臣不得不据实回答:臣此次率军前往蒲州,心中并无侥幸之念,但求能以疑兵牵制住河北的叛军,为傅奕将军早日收复河中,展开反攻提供侧应,就算是达成所愿了。因此,未及动身先谈归期,恐怕为时过早了。”
景暄心知在此时此地,柳毅断断不会和盘说出心中所想,也不再强问,转身从身旁的几案上双手拿过一个蜀锦面的包裹,向柳毅说道:“暄儿虽不曾正式拜师,得列先生门墙,但自在洛阳元帅行营与先生结识以来,一向以师礼待之。明日先生即将重返战场,暄儿无以为赠,这包裹之中乃是不久前他人所赠的一副护身软甲,就将赠与先生做防身之用吧。”
宝马良弓,但凡是久历战阵之人,有谁不把铠甲兵器视作自己的第二生命而倍加珍惜?
柳毅听景暄尊自己为师,并不提及男女之间的情意,有意疏远之心既消,不羁之性又生,哈哈笑着接过景暄捧上的包裹,顺手就掀开来看,口中说道:“娘娘身处后宫,竟有人送甲胄给您?柳某倒要瞧瞧娘娘赐下的这副软甲是个什么样的宝贝?”
银色的蜀锦包裹被他托在掌中一把掀开,里面显露出了乌眉灶眼的一团物事,这正是前不久来兴儿受于承恩之托,带进宫来,进奉给景暄的那副软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