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奇的是排在众人之末上来的这位,她初时身处众人行列尚没有引起注意,待到独自走近,我听到你家娘娘当时便惊叹道:‘太像了!’我家娘娘却不动声色地问道:‘报上你的姓名、家世?’那女子长着一张瓜子脸,细眉纤目、脸颊上隐隐可见几粒淡淡的麻点,姿色着实地算不得出众,听到娘娘问话,她矮身轻声答道:‘小女名唤夏海棠,家兄是云州刺史夏存信。’”
耳畔听锦屏说到云州刺史夏存信,来兴儿顿时来了兴趣:他曾听夏嬷嬷说起过,自已唯一的儿子就叫夏存信,“听到她的回答,我家娘娘还未说话,你家娘娘却脱口问道:‘怎么?你不姓杨,姓夏?’那女子一脸惊讶神情,不知该如何回话,站在一旁的晋国公忙上前解释道:‘怪不道贵妃娘娘瞧得眼熟,夏氏生得与已故太子妃确有几分相似,说起来,娘娘对她也并不陌生,她姑母便是原先太子妃身边的夏嬷嬷。’你家娘娘抚着胸口道:‘本宫也只是在东宫时见过两次故太子妃的画像,乍见此女,眉眼婉若杨妃重生,一时惊诧罢了,现下细瞧,愈发地不似之处更多了些呢。’”
樱儿忍不住打断锦屏道:“我听来听去,难道那唯一一位议封昭仪的便是这夏姓女子?她的家世、出身非但不能与突厥可汗和荥阳郑氏相比,即同寻常的公卿官宦人家相较,也显不出有何高贵之处,莫非……”
锦屏笑道:“你先别乱猜,听我接着说:这时,我家娘娘才开口说道:‘夏氏一门,昔日对东宫恩重,自与旁人不同,理应格外优叙……’话说到此,晋国公忙不迭地插言道:‘按夏氏的出身,议封才人已是优叙,娘娘既如此说,老臣以为,夏氏也可议封婕妤。’我家娘娘知他年轻时曾受过夏嬷嬷的举荐,心存感激,遂抿嘴一笑,说道:’前儿皇上特意嘱咐本宫,此番议定新人品秩,不必拘于常礼。如今后宫之中只有妹妹和我两人服侍皇上,未免过于萧疏了些,方才阿史那氏与郑氏议封婕妤皆因其出身高贵,而夏氏实出太后家门,倘论起恩亲来,又非旁人可堪比拟,因此,本宫觉得,议封夏氏为昭仪更为妥贴。’我家娘娘这番话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即连晋国公这样在宫中当了大半辈子差的人都惊得瞠目结舌,半晌没回过神来。倒是你家娘娘率先开口道:‘本宫往日也曾受过夏嬷嬷的好处,按说不应驳姐姐的话,但新人甫一入宫便议封二品昭仪,实在是前所未闻,若她不姓夏,而姓吴,或姓杨,话还有得说,只是……’我家娘娘见你家娘娘满面狐疑不解之色,便起身走至她面前,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你家娘娘恍然道:‘果真有这样的事,难为了皇上至今还存着这样的心思。’”
樱儿听到此处,鼓掌叫道:“我猜中了吧。这夏氏并不姓夏……”
锦屏生怕她贸然道破其中的玄机,忙去捂她的嘴,正在这时,就听见有人“唉哟”了一声,两人都唬了一跳,寻声看去,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宦者正从离她们不远的草丛中窜将起来,一只手竟高举着条二尺多长的青蛇。
“来兴儿!”锦屏既惊且喜,冲着来兴儿喊道。
来兴儿抡起胳膊,把手中的蛇远远地抛了出去,这才不得不硬着头皮走到锦屏和樱儿跟前,嬉皮笑脸地说道:“两位姐姐,这么巧!我才打了个盹儿,梦到被这长虫叮了一口,就碰上了两位姐姐。”
锦屏啐了一口,骂道:“鬼才信呢!你什么时候进了大明宫当差,没来由的,竟躲在草丛里偷听我们说话!”
樱儿到底比他们年长两岁,上前抓起来兴儿的胳膊关切地问道:“真被蛇咬了吗?当不当紧?”
来兴儿向与锦屏嘻笑打骂惯了,边抬起胳膊任由樱儿察看伤口,边冲着锦屏噘嘴说道:“还是樱儿姐姐待人好,不似你这般不顾别人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