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雪晴出生后不久,太子避祸去了同州,渐渐地,景暄心中才不知不觉在东宫中有了家的感觉,对太子这个她并不称心如意的丈夫也渐渐生出些牵挂和依恋的感情。
而今太子登极做了皇帝,她和婉容也由东宫搬入了大明宫。一切和以往都有了很大的不同,然而她却并不十分了解这对她以后的生活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自然也不明白宫人宦者们窃窃私语、纷纷议论的所谓宫室、封号对她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只担心自己内心刚刚才产生的那份归属感和依恋感会像太掖池的水一样,随着环境和地位的改变悄悄地流走。
临近晌午,皇帝未到,倒是婉容带着一群宦者仆妇们先到了。夏嬷嬷果然有相胎之术,太子出守同州后不久,婉容就产下一对龙凤胎来。老皇帝闻讯后龙颜大悦,竟不顾张皇后的阻拦,亲自为这一双孙儿孙女赐下名来:男娃叫吉祥,女娃叫如意。
由于吉祥、如意生逢东宫之祸未尽消弥之时,自打两个娃儿一呱呱坠地,婉容就格外加着小心,从不许凝香轩以外的任何人接近婴儿。凝香轩中没有奶水充足的妇人,婉容便亲自为婴儿哺乳,同时,也有赖于谢良臣身居内坊掌事的有利位置,出于善意,暗中关照,替婉容挡了许多明枪暗箭,才总算保得两个孩子平安长到了两岁。
如今搬入大明宫之后,婉容又不知从哪里听说,这大明宫中的宫人、宦者有多一半都是张皇后生前安插的眼线、耳目。因此,更比在东宫时多加了一分小心,她人走到哪里,原来凝香轩侍候的一应人等就抱着两个孩子跟到哪里,一刻也不能离了眼前。
景暄将婉容迎入正殿坐下,未等她开口说话,婉容便皱眉问道:“姐姐,我怎么瞧着院子里有这许多眼生的宫人?”
景暄明白她问这话的意思,略带两分歉意地答道:“妹妹头一回来毓秀宫,有所不知,我这里不比妹妹那儿,除了锦屏、朱双儿他们几个,大多是这宫中的旧人。妹妹要是放心不下,不妨先略坐一坐,呆会儿皇上来了,我跟他说,咱们挪到瑶华宫去就是。”
婉容惊讶地瞪着景暄,叫道:“姐姐,你胆子也恁大了吧!雪晴就住在这儿,你不怕有人趁你不备,偷了她去?今儿一早,我还问过谢公公,听说皇上也正为这事犯难呢。这会儿,说不准正和大臣们商议此事。要知道大明宫里这么不安宁,说什么也要迟几个月再搬进来才安心些。”
景暄不以为然地笑道:“不是姐姐说你,妹妹敢情是一招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人人皆有畏死之心,如今安插下这些眼线耳目的人已经不在了,留下些散兵游勇,他们还能做出什么事来?如今只怕每个人都盼着能早一日被放出宫,好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再说。哪里会像你说的这般凶险!”
婉容心中不服,却苦于一时找不到反驳景暄的理由,便端起一碗茶,掩饰着来喝,可茶到嘴边,又怕茶中有毒,只得又随手放下,讪讪地对景暄说道:“妹妹比不得姐姐心宽胆壮,还是小心些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