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切渐渐清晰,日光透过窗棂落到周围的白亮光晕,枯木堆砌而成的墙壁,残风吹过破旧的窗纸引起“沙沙”的摩擦声,身下是和泥堆砌的土炕,身上的被子被头处破了一个洞,露出发黄的棉絮,像是放大了发黄的书页。炕下站着一个白衣白发的俊美男子,抱臂对她挑眉而视。
她不由茫然看他,恍若不认识一般,半晌脑中才回放晚上些许片断,她脸色煞白,终知原不是梦,双眸只瞬间失了颜色,那痛又从心中蔓延而来,只艰涩的无法呼吸,眼晴眨也不眨的看向别处,窗外透过来的光亮落到她白皙的脸上,只觉苍白的毫无血色,恍若透明一般。
银魄不觉微微蹙眉,却是再也不理她,转身出了屋子,过了许久,屋外传来食物醇香,合着风飘进来,恍然觉得饥肠辘辘,她却丝毫没有吃食的胃口,仿佛身体上的每个感官都已麻木没了知觉。银魄却又进来了,手里举着烤好的鱼肉,皮肉烤得恰到好处,醇香的仿佛能流出油脂来,见她那般光景,却又转身拿了回去,只这一天,他便再也没有进来过。。
夜里下起了雨,淅淅沥沥落到砌就的青石砖上,激起一圈圈的涟漪,按理这种节气早已过了下雨的时候,偏偏就这样下了,雨滴掺杂着风侵到殿内,打得阶前的一簇花枝乱摇,汉白玉的阶上像落了一袭花瓣,水珠在上面盈盈滚落,倒像是女子哭泣的脸。殿内的红烛已剩不多,成堆的蜡脂堆砌在灯
台上苟延残喘,火苗愈小,恍若一刻便会熄灭,这会便有侍女拿了红烛过来,他抬眼看见,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那侍女一福,又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殿里静的悄无声息,只听廊檐上淅沥雨声,熏炉里的香也已尽了,香味残淡飘荡,已不见轻烟。身下是海棠云合纹的大红毡,那花纹细细密密烙在手下,似是受了雨意侵袭,只觉沁凉,他,不由抬手探向身畔毡毯,毡上丝丝凉意侵到肌肤里,仿佛顺着肌理蔓延心房,凉的难以忍受,他才皱了皱眉
,恍惚忆起以前这个时候,她尚未睡下,着了薄透的纱衣懒懒的窝在锦被里,眉目轻阖,只见睫毛浓密如蝶,偶尔抬起双臂勾住他的颈浅笑,纱衣层叠露出一双如雪皓腕,他总是受了蛊惑一般的吻下去,那唇温软甜腻,暖的都让他忘却了早已习以为常的寒冷。
这一想却是越发睡不着了,索性穿着中衣下了床,地上铺着薄毯,赤脚踏在上面,凉意还是顺着肌肤传了上来,似乎还觉得不够冷,他走至窗前,将那窗扇打开,冷风便夹杂着雨水忽的吹了进来,烛火顿灭,雨水密密的打在脸上,刺得生疼,雨水顺着脸颊顺势滑落下来,猛地灌到衣襟里,只将四肢百骸也冷了个透彻,立的久了身体仿佛被冷风吹透了,他满脸雨水,也不去拭,恍惚忆得小时候祖父便这样教他,不要怕冷,要登上那个位子犹如将自己关在无人的冰窖里,纵然人间有多温暖,纵然外面灯火璀璨,他也要将自己的心封冻起来,直到冷的麻木,冷的没有知觉。他便这样一步步走过来
,踏着血肉,踏着骨骸,一步一步稳稳的走过来,却不能在楼家这个当头上停滞,只能走下去,伤痕累累的……一直走下去。
他自小就知道,轩辕家与皇家这一战,野心也罢,使命也罢,都只是骑虎难下,功高盖主,才华横溢,没有哪个皇帝不忌讳这样的存在,这场战争,不是他死便是我亡,可是他却遇到她,让他尝尽温暖,悄悄将那颗心融化开来,事到如此,她气他也好,恨他也罢,只是不想放手,哪怕,拼尽了力
气,也要死死的抓住。
他攥住冰冷的窗棂,尖锐的棱角只硌的掌心生疼,那雨丝丝的斜射进来,打到指上,只见隐隐泛着冰冷微光,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雨水将雪白的袖管也打湿了,湿沓沓的贴在臂上。不知哪里传来“吱”的一声轻叫,他才缓缓回过身来,却见紫檀雕花的梳妆台下立着一只通体雪白的银狐,双眸
碧如琉璃,正祛祛的望着他。他才记起是送给她的那只,只怕当时捕捉的时候让它心中生惧,以往拂影在时,他一去它仅慕开,这会子,找不到拂影,才来找他吧。
这样想着,不由朝它伸臂,雪子“吱”的叫了一声,迟疑着向前走了几步,见他站在那里不动,才“嗖”的一声窜入他怀中,轩辕菡见状不觉苦笑,不想长夜漫漫,与他作伴的确是这只银狐。这时候的她,在哪里呢?
殿宇的门却是轻轻响了起来,远远的回荡个不停,他面无表情的拿绸巾擦去脸上雨水,候在垂花门一侧的侍女已经进来一福,转声通报:“阎侍卫求见。”他点了点头,信步走过去,侍女已经开了门,只见阎雷、阎火、翩翩正齐齐跪到地上,想是冒雨而来,身下残留了一圈水渍,觉他出来,齐声
道:“属下办事不利,请主子责罚。”
轩辕菡淡淡扫了几人一眼,眉宇间瞧不出什么神色只声音平平的道:“若是银魄,你们不是对手也是必然,夜深了,退下吧。”说完欲要转身,翩翩却低泣起来,哭诉道:“主子,是奴碑的错,若不是奴碑沉不住气,夫人也不至对奴婢生疑,等主子把事办好了,夫人回来也不至如此……”她双手
撑地,不停的磕头道:“主子,求您责罚奴婢吧,奴婢办事不利,没资格呆在主子身边。”
许是被她说到了痛处,他的手不觉一紧,惹得怀中的雪子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他才恍然回神,目光沉沉的落到某处,却是满是她一脸泪水的脸,他不觉痛苦的闭目,半晌才回身冷冷道:“退下。”
侍女闻言欲要关门,翩翩不由上前以手挡门,凄然唤道:“主子!”
他这才停了脚步,也不看她,只侧头道:“不是你的错,她不是任人摆布的人,这种事她早晚都会知道,倒是……”他略略苦涩的勾唇:长痛不如短痛,这样……也好……”
室内烛火已灭,他侧着头的轮廊若隐若现,隐约只觉忧伤,翩翩不由征住,诗女已经趁机关上了门,他修长的身影终于看不见分毫,翩翩才怔怔呆在原地,那门上雕花精致,栩栩如生的梅花瓣,丝丝雕刻如真,细细的花蕊都清晰可见,殿里却再也没有点灯,只觉暗夜沉沉,连着最后一丝温度也吞
噬了去。
她禁不住惶惶的想,这样……真的好么?
第十部分 108
一连两日,银魄都未曾来过,拂影滴水喂沾,不言不语,隐隐便有枯槁之色。临近傍晚,银魄才进来,一声不响的往她腕上一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