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影终于发现不妥,忍不住坐下身来,抢过那个账本仔细察看,半晌有些吃惊的开口:“这个地方……”
是空缺的……
她猛然抬头看他,他却也在毫不掩饰的看她,目光那种孺子可教的赞许,让拂影禁不住一愣。
再看时,他已经换上冷漠神情,站起身来,背对着她冷嗤:“必要时一定要掩其锋芒,有些东西不是硬抢才能得来,要让人心甘情愿的攻守相送才是智者。”
拂影立即不舒服起来,捏紧了手上薄薄的纸,有些怔忪,她想,什么时候她可以毫不弱势的站在他的面前,不受他嘲弄,也可以将他踩到脚下,报这个失身之仇呢?
罩子内的灯火突“啪”的爆了一下,将他笔直的身影映的模糊。
他却似知她所想般的回过头,眯眸淡笑:“拂儿,你斗不过我。”
[遇故人篇:第十章忆君迢迢]
昏黄的光,引得几只飞娥围着灯罩乱撞,有一只直直坠了进去,传来“刺啦”轻响,不大的口子,徐徐冒出淡淡轻烟。
拂影突然觉得自己就是这飞蛾,明知道会灰飞烟灭,还是忍不住试一试,就想他说的,她本就斗不过他,却还是会不甘心。
夜风吹过,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声音不大,却鼓一般的落到拂影的心上。
她有些紧张的站起身来,见他无动于衷的站在那里,气恼问道:“你到底什么目的,请你赶快离开可好?”
说完却是微微一怔,一时情急,也顾不得礼数,平常对人这样说,只怕能把人给气坏了。
他却面无表情的看她,仅是淡淡一瞥,随即转过头,面目清冷的隐在背光中,依稀可以看到冷硬优美的侧影,顺直的发绸缎般的泄下来,柔顺的让人嫉妒。
拂影是怕被人发现他的,总觉得,只要有他在,自己的尊严骄傲就会被踏得一文不值,亦或者,眼前的人太过难测,随时都会面无表情的杀掉一个鲜活的生命,有时候,她可以清晰的回忆起他那修长的手卡住自己脖颈的感觉,听到自己脉搏流动的声音,听到死亡不紧不慢的迈着步伐向你走过来。
那样的日子,半刻也不想再忆起。
回廊里脚步声越来越大,珠帘随风碰撞的声音若有若无,接着,小环欢快的声音从门口响起来:“小姐,水来了!”
拂影猛然一惊,像是做了一场恶梦,惊的冷汗涔涔,转过头朝轩辕菡站立的方向看过去,却只见夜风凉凉,人去楼空。
原是,不知何时走了。
空气中淡淡漂浮着他身上但发出来淡荷的寒香,施了法似的,久久不散。
小环见她怔怔站在案前发呆,忙湿了块帕子,拿在手里给她擦拭,拂影一手抓住,小环脸上溢于言表的关心便清晰的展现在眼前,暖暖带着湿热的温度。
“小姐,可是累了么?”
小环不解的看她,手中沾着水的帕子滴滴答答的渗下几滴水珠,落到地上,无声的消逝。
拂影也不明白自己无端端怎么了,竟望着那个人离开的地方发起怔来,接了帕子,轻轻地擦着脸,笑道:“没什么,怕是困了!”
“那便早些睡吧,小姐,床奴婢早就铺好了。”
拂影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望见随意扔在案上的账本,想起那个奇怪的空缺,兀自闭了一会目,这才道:“睡吧。”
二夫人帐下的开支有些地方竟是空缺的,可见有些开支并没有写到账上,是什么,让她不能报账呢……
拂影睡意迷离时这样想着,却很快意识模糊起来,倒也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便是洛州一年一次的花市,每每这个日子,花农们便将自己养的花搬到姿语苑供才子们咏赏,在评选中选出花王、花后,便会按照排名依价卖出去,由于书生才子前去的人数众多,也少不乐附庸风雅的诗会,后来便形成了习惯,花王花后的得主不仅要有最高的价格,还要是诗会诗王的得主,两者缺一不可。
往往美人爱花,更爱才子,花市时各家的小姐去的自也很多,指不定哪家小姐碰到哪家公子,一见钟情,似定终身,也是常有的事。
小环知道拂影要去花市竟比她还要焦急,早早的就把拂影从榻上喊起来,忙着为她梳洗打扮,就连盈盈也被叫过来帮忙,忙了整整一个清晨,拂影被折腾得昏昏欲睡,这才罢了。
天生丽质的美人上妆有上妆的精致,粉黛未施也有其中芙蓉出水的纯净,小环和盈盈手巧的很,将这两种特质巧妙地结合,诺大的铜镜中,拂影只看到自己的脸熟悉而陌生的花一般的绽放开来,艳而不骄,将那份清丽适宜的展现出来。
发梳到一半,拂影的手却是一颤,突然抓住小环熟练的手,纤细得指隐隐的泛着白。
铜镜中小环诧异的抬头看她,她的脸色微白,抿了唇淡淡道:“换个发式。”
“小姐,你不是最喜欢这个样式的么,去年……”
说到一半,看到她脸色猛然一白,突也明白为了什么,忙住了嘴,盈盈见状忙接过手,柔柔笑道:“奴婢给小姐梳个新的吧,这些日子可是有了新发样了。”
拂影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却也记得去年这个时候,她便是梳了那个发式和慕容迟去的花市,慕容迟惊艳不已,望着她连连失神,她面上矜持不语,其实是乐在心里,现在想来,那个时候的日子实在是单纯无暇,哪里有今天这般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