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直门内大街 北
叶朔站在书房中央,望着四周熟悉而又陌生的布置,不由的心潮起伏。说它熟悉,是他在这里住了多年,对这屋子的格局十分清楚,在他记忆中的书房,布置的极为简单,右面有一排放满了书的书架,左边窗下有一张书案,再有,便是暗藏着额娘牌位的暗橱了;说它陌生,则是书房中的布置比起从前来说,更加的精致华美。不说那书架,单这紫檀书案上放着的笔筒、笔洗,砚台等物,就不知要比从前那些好多少倍。还有从前暗橱所在的墙上,现在那里换上了一副精致的花鸟图。
这书房尚且如此,更别说其他地方了。
两下对比之下,叶朔不由的感慨良多,从前是不受宠的皇子,他的家,以前说好听些是皇子府邸,说难听些,只怕是连普通官员都不如。可如今封了郡王,别说正在修建中的王府,就连临时住的地方也是修葺一新,陈设不俗的,叶朔心中不由的涌起一股苦涩的感觉,若是额娘还在,她看到自己这般,定然会欣喜不已的。
“额娘……”叶朔喃喃的说了一句后,突然又摇了摇头,强行将这种悲伤苦涩的负面情绪从脑海中驱除出去,以后还要很多事情要面对,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王爷。”一个恭敬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东西准备好了吗?”叶朔头也不回,依旧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副花鸟图问道。
“回王爷的话,已经准备好了。”
“好。”叶朔转过身,点点头道:“张德丰,你带着人先下去吧。”
“嗻。”张德丰躬身行礼后退了出去。
等门关上的声音传了过来,叶朔方理了理衣服,走了出去。
堂屋中已经摆上了一张香案,香案上放着祭祀用的水果、糕点、煮肉等物,再往上,便是叶朔自康家屯儿,一路抱在怀中,带回京城的,他额娘乌喇那拉氏的牌位。
叶朔走到香案前跪拜行礼毕后,才取了香,点燃了又拜了三拜,执在手中,看着额娘的牌位,坚定的在心中默念道:“额娘,您先等着,只要时机成熟,我一定要帮您拿回您应得的那些东西。”他说完,又看了一会儿,才把小心翼翼的将香插入了香炉中。
己巳,天还未亮,紫禁城门口便热闹起来了,一乘一乘的各式轿子自京城各处汇聚到此,今日是乾隆午门受俘的日子,下了轿子的人,无论是宗室王公,还是文武百官,俱是一脸喜气。
因为时辰还未到,他们三五成群的站在一旁,互相寒暄着,这个说:“钮祜禄大人好久不见,最近身子可安泰?”,那个说:“托福托福。”这个说:“听说这次大胜,十二阿哥可是立下了很大的功劳”,那个就说:“你怎么还叫十二阿哥,该改叫郡王爷了。”
……
虽说是闲聊,可满汉大臣和宗室王公也是泾渭分明,除非关系特别到位,否则绝不会出现什么汉大臣跑去找亲王攀谈之类的事。
“在看什么呢?”福康安跟着兄长福隆安骑着马到了宫门口,一下马,就看见鄂勒哲站在那儿,不时的向远处张望着,他忍不住凑了过去,好奇的问道。
“十二舅怎么还没来呢,都这个时辰了。”鄂勒哲一边张望,一边回答道。
“可能是有事耽搁了?”福康安正在猜测,却突然听见旁边传来了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世子,富察都统,好久没见了。”
来人正是十五阿哥永琰,他面带笑容,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
“十五阿哥。”
“给十五阿哥请安。”
鄂勒哲和福康安见过礼后,十五阿哥永琰便温和的笑道:“世子怎的如此见外,哪用得着如此客气。”他笑着道:“我虽然在宫里住着,但也常听人说起世子和都统在阵前奋勇杀敌,报效国家的英姿,”他说到此处,顿了顿,脸上带出一丝向往的神情道:“可惜我没能亲去,未能为皇阿玛分忧,报效国家,实在是太遗憾了。”
鄂勒哲闻言,看了十五阿哥一眼一笑道:“十五阿哥将来定然是胜过我等许多的……”他面上笑意盈盈,但内里却在腹诽,就凭你这副样子,也好意思谈上阵杀敌?恐怕一见到血,脚就会发软吧。
他在这厢腹诽,那厢十五阿哥听了他的话,笑的更加开心了道:“世子说笑了,在这战事上,以后还得世子多多指点才是,”他说到这儿,微微对着身后站着的人道:“尔康,你说是吧。”
这时,鄂勒哲和福康安才注意到站在他身后的那个人,那人满脸笑意的道:“十五阿哥说的对,这战事上的问题,的确要多向打过仗的人请教才是。”
十五阿哥点点头,又对着鄂勒哲和福康安:“说起来,尔康他以前也在征讨缅甸时,立了大功,不过那次真的好悬,险些他就回不来了。”他说到此处,眉头微微一皱:“我也看了不少史书,一将功成万骨枯,战事一起,血流成河,百姓流离失所,哎……”他说到这儿时,脸上带了些悲天悯人的神情道:“我只愿这天下再无刀兵之事,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福尔康也附和的道:“十五阿哥说的没错,到现在,我都还记得,那些在征讨缅甸之战中阵亡将士的亲人们嚎啕大哭,悲伤难遏的模样。”他摇了摇头,似是不愿意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