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凌烨很守信,第三天傍晚便悄悄将画送了过来,若不是因为事先知道,单看画,就连乐妤也看不出破绽来。一模一样的紫檀木画轴,就连不起眼处的花纹都如出一辙。青枚也赞叹不已,“别的倒还罢了,以华庆丰的财力都能做成,可纸张也能做旧成这样,短短三天时间就不知要耗费多少工夫了。”
乐妤放了心,把画交给青枚,“晚上找机会将真的拿回来。”青枚郑重地点头,哪怕她不知道这幅画到底有什么要紧,可自家姑娘和世子爷费了这样大的周章也要把画拿到手,自然关系重大。
以青枚的手段,潜入一群女子房中自然不费吹灰之力,轻轻松松便将画掉了包带回来,而乐婉主仆却还一无所知。屋里众人各自静坐,气氛却凝重沉闷,这样的大事程凌烨自然不能缺席,连同嘉洵绿竹珠玑皆垂手站立。直到青枚夹带着寒风进屋,众人才松了口气。
青枚将画递给乐妤,恭声道:“姑娘,一切都很顺利,没有人察觉。”
乐妤点头,按捺着心底的忐忑,轻声道:“青枚,下去换身衣裳吧,珠玑绿竹,你们去给青枚煮碗鸡汤面暖暖,我也有些饿了。”
珠玑绿竹微微一愣,乐妤今晚准她们在屋里伺候,原以为是这件事姑娘不避着自己,却不想还是要支开,但见青枚也没留下,这心里才好受一些,又听见程凌烨吩咐嘉洵,“去帮一把,这大半夜的生火动灶,别惹人疑心。”两个丫头这一下彻底什么想法都没了,连嘉洵都被叫了出去,显然主子们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人性就是这样,最怕比较,若厚此薄彼,就算珠玑几个跟乐妤共过生死,也难保心中犯嘀咕,可一视同仁谁都不曾额外厚爱,便全都没有想法了。
等屋里只剩两人,乐妤方将画交给程凌烨,这样的细致活计,专业性极强,乐妤有自知之明,绝不会比做惯机密的程凌烨强。程凌烨先将画轴卸下,果然画轴虽为中空,却没有任何东西。程凌烨不以为意,笑了笑:“一般人都会认为会藏在画轴里,结果发现没有自然就放松警惕,东西就安全得多了。”
乐妤没有答话,目光紧紧地盯着他手上的动作,嫩白如春葱的手指将袖子捏得褶皱丛生。见她这样紧张,程凌烨也没来由地紧张起来,敛了笑将画卷镶边的锦缎割开,将画浸在早就准备好的水里,被水一泡,画顿时软了,再轻轻将背面的底纸揭开,一幅色呈淡黄的丝绢果然轻飘飘地从夹层飘落。
乐妤顿时心如擂鼓,手脚都软了,还是程凌烨脸色凝重地将薄如蝉翼的丝绢拿起展开细看,好半晌才轻吁口气将丝绢递给乐妤,“你看看。”
乐妤心情复杂,却没有犹豫地接过丝绢,丝绢很轻薄,原本应该是明黄色,随着时间有些褪色,但上面的盘龙纹依旧显示着这东西到底出自哪里。丝绢上只有两行淡淡的字迹呈暗红色,笔迹潦草却气势雄浑,显然它的主人是仓促而就。“大变天倾,礼亲王大逆不道,逼宫谋反!廉亲王龙日天表,温恭仁和,可传以皇位,见此诏者,皆诛叛逆,卫国祚!”最下面落款是“崇平十八年十月十四崇平君邗度”。
乐妤怔怔地看着最下面那一方小印,色做殷红,却血腥气扑鼻,正是君氏皇族历代皇帝代代相传的天子随身之玺,耳边是程凌烨温和沉稳的声音,声声入耳:“这应该是当年礼亲王逼宫,崇平帝仓促留下的遗诏,从遗诏竟是用血写就,足见当时情势之危急,只不知这东西是怎么到的福庆大长公主手上。”
就是这件薄薄的轻飘飘的东西让前世的萧家一夕倾覆,家破人亡,乐妤不知什么时候眼睛已经红了,就是这东西让皇帝对萧家念念不忘,让父亲身首异处,让娘亲上吊殉夫!前世的凄惨仿佛又重新出现在乐妤眼前,已经渐渐淡忘的过去再次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
不知不觉乐妤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程凌烨话语噶然而止,看着乐妤眼泪纵横顿时慌了手脚,“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妤儿,别怕,别怕,有我呢。”说着已是顾不得其他,紧紧地将乐妤搂紧了怀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