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陈七,看透了紫玉简内的幻境,这些幻境衍生出来的“敌人”便无法借助幻境之力,变得无止境的强大。陈七轻易便杀到了最后一关,虽然他亦因为这一场杀戮,看到了自己本心,回忆起被他压在内心最深处,对母亲渴盼的无颜以对。道心亦有几分纯净剔透的打磨,但终究不能跟那种生死于一线,宛若真实的磨练相媲美。
好在陈七已经领悟到了道心既是本心的道理,只须日后继续参悟,终有开启道心初境的一日。
陈七忽然好奇心起,对许鲤和应鹰说道:“你们两个上次进入了紫玉简中的幻境,却是什么样子?也是有无数雄起凶禽猛兽,上古妖魔,向你们厮杀么?”许鲤摇了摇头,露出几分苦笑说道:“说来七少说不定会觉得好笑,我进去之后,便有一个老夫子,开始教导我诸子百家的经书,若是我学习的稍微慢一些,便要被他吊起来毒打,什么头悬梁,锥刺股,竹板炒肉,辣椒水倒灌鼻孔,痒痒挠抓脚心,诸般恶毒手段,无一不备。待我把他教的各种经书倒背如流,便又有一个更老的夫子,教导我历史地理,天文算数,许多杂学之物。等我学全了这些,便又有一个比前面的那个夫子,还老的夫子……如此这般,我也不知道自己念了几百年,还是几千年的书,终于有朝一日,豁然开朗,自觉已经成了天下大儒,文章华彩,冠绝当世,这才恍如一梦醒来,被送出了紫玉简外。但是最他娘可气的是,我出来之后,便再也不记得在紫玉简中学过什么,无数辛苦读书,统统白费。”
陈七听得愕然,然后忍不住摇头而笑,他见许鲤风采翩翩,有儒雅之气,怎么看都是一个学富五车,锦绣文章的大才子。但是跟他闲聊时,却也没觉得许鲤有什么出口成章,也不似读过许多书的人,本就微微觉得奇怪。听了许鲤这番话,陈七才自明白,原来他是在磨练道心的时候,受过这般折磨。
当陈七转头来看应鹰的时候,这个皮肤黝黑的少年,不得陈七来问,便自说道:“我跟许鲤不同,我亦进入紫玉简中,便发现自己成了一个以武功卓著,垂数千年不倒的武将世家嫡子。出生后,便有父亲严厉督导,要做一个征伐杀场的大将军,从小不但苦练各种武艺,还要学习兵书战策,也不知有多么辛苦。小小年纪就被送上了战场,不知多少次九死一生,以为就此完蛋了。好容易等我沙场百战,成就无敌统帅,最后有仗着手中的兵权,杀了那丧心病狂皇帝,兴兵造反,也去坐一坐那龙椅,尝一尝做孤家寡人的滋味,但就在此时,也是恍惚一梦醒来,什么都没有了。也不记得当初学过的武艺,学过的兵法,百战百胜的本事。”
陈七听得连连点头,把自家的经历也说了给两人,许鲤和应鹰听了,一起捧腹大笑。许鲤说道:“我是要做天下儒门圣人,应鹰是要做篡权夺位的大将军,七少你的经历,听起来似乎要做横行天下,随心所欲的大魔头啊?”
陈七不禁摸了摸鼻子,苦笑道:“似乎……果然是这么回事儿!”
许鲤眼神中忽然透出一股真诚的味道,对陈七说道:“大家兄弟一场,我必然不会坐视你去祸害天下的大魔头,如果你真要做了那种人,我一定会拼了性命也要阻止你,让你做回善良的人。”
应鹰却摇了摇头,说道:“莫要听许鲤的话,如果七少去做大魔头,我便来给你做帮手。不拘天下人如何为难你,我一定都站在你的身边。”
许鲤和应鹰互相对望了一眼,便各自扭过投去,陈七平时见他们两人,都是同口一词,还以为他们永远都不会出现分歧。此时见两人忽然意见相左,这才微微一震,明白过来,许鲤和应鹰是故意互相应和,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所选的道路不同,只怕日后一旦观念冲突到了极限,便是不可避免的局面。所以两人才会在小事情上,互相应和,一人说话就如两人说,另外一个从不反对。
陈七伸手一拍许鲤和应鹰的肩膀,亦笑着说道:“我们的道路不同,将来也必然不同。如果是许少来阻止我做什么坏事儿,我一定退避三舍,不跟你冲突。如果是应少要去做什么事情,只要呼喝一声,我陈七必然随叫随到,杀人放火,也不问缘由,因为应少你既然要做,必然有正当理由。要是你们两个有什么冲突,放心!一切有我,大家一生一世,也都只能做朋友,不会做敌人。”
陈七这一番话,不但把自己选择说了,亦透露出强大无比的信心。许鲤和应鹰虽然各自都有不凡天资,亦有种种奇遇,但是陈七还是确信,自己将来的成就,必然超越他们两人之上,可以把三人有可能的冲突,压制到可以化解的地步。
原因无他,陈七的磨练道心,其中最关键的一项,便无畏无惧,纵横天地的豪情壮志。虽然陈七道心还未淬炼纯净,但是至少在他的心目中,那股盈*满的自信,已经培养了出来。这不但是陈七隐藏了许久的性格,亦是火鸦阵和太上化龙诀两种上古道术中,带有的创造这两种道诀大能之辈,烙印在这两种上古道术中的强横意志。
在陈七的手掌轻拍下,许鲤和应鹰都暗暗松了一口长气,两人自从得了紫玉简之后,各自磨练道心,踏入到道心四境的第一境之后,便发现了两人在性格上根本不同。两人都是聪明人,亦担心日后因为信念不同,而有不可调解的冲突。同时两人亦十分珍视现在的这份友情,并不想日后真有那种无可避免的冲突。只是许鲤和应鹰虽然拥有道心初境,一颗道心玲珑剔透,纯净晶莹,却还未到了坚硬如铁,不为任何外物动摇的地步,自家也看不透这种难关。
当陈七做了保证之后,两人都深信陈七之能,有陈七这个人做缓冲,就是说,日后许鲤和应鹰不管有什么样子的冲突,总有人来调解,压制两人。至此一刻,在许鲤和应鹰的心目中,陈七的地位才跟其余一人相当。本来陈七虽然亦是他们认可的好友,但是却肯定不如许鲤心目中的应鹰,应鹰心目中的许鲤,现在这一刻,陈七才算是在两个少年的心目中,占据了跟另外一人不分轩轾的重要地位。
一百一十八、五鬼附身大*法
陈七收了金刚塔,这件法器才一落入丹田之内,第三道新生的真龙劲便缠绕了上去。
许鲤和应鹰从金刚塔内脱身而出,都颇心情畅快,两人此时已经知道,陈七的秘密比他们两个还多,原本的许多提防,也都卸下了。加之刚才被陈七一席话,去了心中最大的块垒,居然道心隐隐有些突破初境,踏入心境的征兆。
陈七收了金刚塔,心中也思忖道:“十五日后,便要跟罗孚六女会和,这些日子,当然不能浪费。若是能把修为提升更高一层,去探古仙人的洞府,也多了许多抢夺好处的机会。只是修为一道,循序渐进,想要强行增速,也没得什么好办法……”
陈七虽然知道,若是能多收伏些灵禽,炼化成火鸦,或者吞噬些法器,修道的妖怪,仙道中人的精血,太上化龙诀和火鸦阵的修为便更容易提升。但是陈七明了本心之后,亦隐隐揣度出来,自己的一言一行,对将来的修为大有影响,说不定便会蒙蔽道心,此时爽利,日后便不爽利。同时他也隐隐觉得,若是不敢放开手脚,事事畏首畏尾,亦不是磨练道心的路数。道心纯净,是与百种世情,千般变化中,寻摸出来唯一之道,秉承至诚,其中复杂之处,非是简单可以分说。用一句话来说,便是明白就是明白,不明白就是不明白,并无一定之道。
陈七心头也略略纠结,但是随即就放开了不去想。
许鲤和应鹰都是福阳府城的地头蛇,在见识过了陈七的身家之后,也知道不用跟他客气,许鲤当下便搂着陈七说道:“七少,我们知道你身家丰厚,修道的人也不在乎钱财。我们白天已经吃过了万花楼,不如晚上我们带你去个好地方玩耍罢。”
陈七大喜,答道:“许少和应少,要带我去哪里玩耍?”
许鲤笑道:“自然是带你去福阳府最好的销金窟,我跟应少曾在门外觊觎过好多次,但是就是没的钱进不去。既然有七少这个大财主,我们哥俩便不用客气了,怎么都要去好生享受一番。”应鹰亦怪笑一声,说道:“我们是没有进去过那里,但是却听人说,里面有许多好玩的东西,只有人想不到的,没有里面没有的。”
陈七也被勾起了好奇心,问道:“究竟是什么地方,值得两位哥儿如此推崇?”
许鲤和应鹰异口同声的说道:“便是桃花庵!”
陈七虽然养气功夫已经不错,但是听得桃花庵三个字,还是险些喷出一口血来。他双眼瞪了溜圆,用不能置信的语气说道:“桃花庵?听起来不是佛门清净之地,尼姑们修持的地方么?”许鲤和应鹰一起笑道:“没错,便是尼姑们所居之地,只是这家桃花庵开的人物不同,据说还有仙道中人撑腰,里面的姐儿都是剃了一个可爱的光头,身穿出家人的佛衣,当然若是有客人喜欢,她们亦可改换俗家服色。桃花庵更有福阳府最大的一处温泉,被他们引出溪流,分作百余个小池,每日光是去泡温泉的客人,便是络绎不绝,生意好的叫人吃惊。”
陈七微微咋舌,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我前几日打的那个桃花教的马原,不知跟这家桃花庵什么关系?”
许鲤和应鹰两人一起愕然,过了片刻,许鲤才迟疑说道:“这却不曾听说过,桃花庵跟桃花教有什么关系……实际上我们兄弟,之前对仙道门派也没甚了解,如此说来,这桃花庵是不能去了。”
陈七念头一转,随即笑道:“怕些什么?我们不会改扮了去?”陈七所学太上化龙诀和火鸦阵,到了炼气入窍的境界,都能改换筋肉骨骸,变化样貌非是难事,但是许鲤和应鹰却不成,他们虽然把铁骨功修炼到了第四层,但连真气还未炼出,更别说更高一层的炼气入窍了。不过陈七对此已经有了应对之方,他双手一分,左右双手的五指上,便各有五团黑烟在指尖缭绕。陈七对许鲤和应鹰说道:“我这里有从某个旁门左道修士手中夺来的五鬼,只要把这五鬼附依在你们身体上,便能立刻改换相貌。”
这五鬼附身大*法乃是禾山道的六十七种法术之一,排名第十三,还在混天幡,五阴袋之上。只是修行此法,必须要有五鬼大搬运的法术做基础,只有把五鬼大搬运炼成,并且把护身五鬼祭炼的灵动非常,这才能将之暂时归附到肉身上,倍增肉身的强横。这种法术本来并不是用来改变面目的,而是用来提升修道之辈的武力。但是当五鬼附身的时候,主人便会因为阴气太盛,面目青黑,身躯也会变得粗壮,看起来狰狞可怖,半人不鬼,便是亲朋好友也不能识得。
陈七共有两套五鬼,一套是得自陈庆喜,一套是王长生所炼。他随手一翻,便把两套五鬼,各自打入了许鲤和应鹰体内,这两个少年只觉得身上阴风惨惨,一股强大的鬼力钻入身体,把奇经八脉,十二正经都撑了起来,身子也发出筋骨轻爆之声,骤然涨大了一圈。
陈七随手一指,便从五阴袋中摄出了一面镜子,递给了许鲤和应鹰两人。这两个少年见自家本来各具特色,一个儒雅,一个威猛的相貌,都变成了这般“鬼”模样,先是惊愕,然后就都笑了起来。两人被五鬼附体,年岁已经看不出来,倒似乎两个三四十岁,面目阴冷的壮汉,果然已经换过了相貌。
陈七自家运使太上化龙诀,把身高略略降低了些,又逆转铁骨功,把身材变得肥壮些,看起来便似一个普通的精壮汉子,身材也十分魁梧,跟许鲤,应鹰两个站在一起,果然有些“青城三兽”的风范。
陈七,许鲤和应鹰三人,互相对望,哈哈一阵大笑,这才勾肩搭背,各自哼着不知名的歌谣,施施然的向桃花庵去了。
要说被陈七从万花楼打飞出去的马原,因为已经炼就了护身煞气,身子强横无比,虽然是从三十八层最高处落下,却也并未身死,只是全身骨骼断了七八十处,身子大损,现在全身都被包裹的粽子一样,正在桃花庵的一处密室中哼哼。
在他的身边,便是马原随身的十余个亲随,上次他去万花楼并未把所有的亲随带去,此时那些亲随,个个面色如土,心中七上八下。不知道马原的父亲见到自家儿子被打伤成这般模样,该是如何震怒。除了马原和他的亲随之外,这间密室中还有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男子,他生的唇红齿白,相貌一品,嘴角都是含着淡淡的微笑,似乎做什么事情都胸有成竹。他不住的好言安慰马原,只是马原虽然心头愤慨无比,但是他全身骨头断的太多,便是哼哼也不成调,根本没有办法把一句话说的囫囵,几次想要叫这人赶紧派出人去,帮自己报仇,但是却总哼不准那几个字。
安慰了马原好一会,这个年轻人才笑嘻嘻的告辞离开,他才踏入了这间密室,脸色就变得冰冷无比。淡淡说道:“若非你父亲是桃花教中长老,我只是出身孤儿,什么时候能够轮到你马原对我指手画脚?凭你的三脚猫本事,四处乱去惹事儿,被人打死都不算冤枉,指望我为了你去得罪青城派的弟子,那是做梦还未曾醒了。这个草包,就算他父亲来了,又敢去问罪三派六道的弟子么?马原虽然草包,但毕竟也是炼气凝煞的人物,这人在炼气第二层的境界,就能把马原打成这样,不问可知,必然是青城派这一代的真传弟子无疑,我还须把这件事儿记下,好跟上头禀报。”
这个年轻男子,名为马玉,乃是桃花教在福阳府城的总头目,桃花庵便是由他来执掌。马玉不但天子横溢,亦修炼到了炼气凝煞的境界,经营教务的手段也高明,桃花教的三十一处分坛,便是以福阳府的分坛最为兴盛。
桃花教本来是上古的一个邪门教派,这个教派别无特殊之处,修行法门也不算高明,但是唯有一件可取,就是凝煞不须地煞阴脉,所用的桃花煞本质特殊,乃是男女相合的yín靡之气淬炼。从桃花煞,修炼到桃花罡气,无须借助任何外力。这家教派本来早就泯灭,但却不知谁人遗留了一些凝煞,炼罡的法门下来,被一个无名修士得到,便结合自己的道法,重新创下了桃花心经。
只是他所得的只有凝煞炼罡之法,并无桃花教的嫡传道诀,修炼出来的路子,跟上古的桃花教已经截然不同了。
马玉并不想得罪“青城派”的弟子,他亦不曾想过陈七其实并非青城传人,毕竟陈七能在炼气入窍的境界,就把炼气凝煞的马原打伤,而且马玉还打听了出来,陈七曾赠与罗浮六女,二十枚金刚符钱,这种佛门正宗的符钱,极是难得,非是名门大派弟子,哪里有如此交游广阔?所以,根本就没有人怀疑过陈七的真实身份。
一百一十九、桃花庵
桃花庵的外面,就如一座寻常的尼姑庵,只是占地面积颇大,背后靠着一座小山。门外站着十余个身穿僧袍的粗豪大汉,头上都是三排戒疤,分作两列,挺胸叠肚而站。只是瞧他们眉目间颇为凶横,谁人也不肯信他们是修道的僧人。在桃花庵外,有数十辆马车停靠,每一辆都豪华无比,显然都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前来这里玩耍。
陈七虽然改换了相貌,但仍旧算的仪表堂堂,姿容颇胜。可许鲤和应鹰被五鬼附体,却只能用面目“清奇古怪,不似常人”来夸赞了。但是三人衣饰华丽,许鲤和应鹰还配有长刀,桃花庵把手门户的人,也不敢怠慢,问过三人是来消遣,便引入了里面。
陈七从小到大,还未见过这般场面,倒也颇开眼。进了桃花庵,便是一个禅堂,有数十个年轻貌美的婢女站在禅堂中,上面还供奉了一个赤足的女尼,看起来眉花眼笑,媚态十足,许鲤小声解释道:“这座桃花庵供奉的是大欢喜菩萨,上面那座女尼的佛像,便是这尊佛门大士。据说这大欢喜菩萨以肉身布施,点化人去学佛,扬州附近,信奉她的人信众不少。”
陈七他们三个才一进来,那数十个婢女中,便有一个体态丰腴,颇有几分风骚的前来兜搭。问道:“三位公子可是第一次来我们桃花庵?不知今日是想要过夜呢?还是玩耍一回便走?”
你让陈七这小贼头去抢几个官宦人家的小姐来,倒是不难,但是让他跟这样的烟花女子交接,却不知该如何是好。所以陈七便把这桩活,交给了许鲤和应鹰来做,只是使了一个眼色,自家便只在一旁看着,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