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七嘿嘿一笑,也不去阻拦,心道:“万大小姐和那些黑衣甲士可都凶横的紧,王长生的法术也极厉害,这小狐狸却是怎么逃了性命?”
他才自扯转了脚步,就听得背后有人叫他,声音娇脆,扭头看时,却是荀玉藻这小狐狸,又复化为少女模样。只是颇有些狼狈,瞧着陈七,眼珠中泪光盈盈,神色间也是惶惶然,有些不大托底的样子。
陈七饿不知该如何安慰这头家破人亡的小狐狸,只好温声说道:“怎么就你一个逃了出来?你们荀家还有其他的人么?”
荀玉藻听得陈七语气温柔,哇的一声,就扑到了陈七的怀里,哭啼啼的说:“我是去黄皮儿的洞府寻你,就是你上次藏身的那个地方,才躲过了这一劫。却被黄皮儿一路纠缠,怎么都摆脱不了……我也不知荀家还有没有人逃出来,你帮帮我呀!”
听得这头小狐狸软语相求,陈七也颇叹息,心道:“我自家还泥菩萨过河,如何能有本事帮你?”陈七微微一想,也不直话直说,委婉的说道:“小狐狸,我刚刚招惹了太湖八妖,被血蚊子追的逃命不暇,你现在跟我要有些危险。”
荀玉藻出身妖怪中的大族,虽然荀家没有出过什么高手,却对天下妖族了如指掌,当下惊骇一声道:“怎会又惹出来太湖八妖?听闻太湖八妖四十年前投靠了浑天妖王,老大黄睛山君得了浑天妖王的点拨,炼就一身黑风煞气,能够驾风而行,就连我家荀金玲姐姐都不是对手。”
陈七当然不肯说起禾山经和三页金书的事情,只是推说不知太湖八妖为何而来。
荀玉藻虽然是头狐妖,但是从小长在荀家庄,并无接触过外面,虽然上次也跟陈七说,十分痛恨人类,却也只是被家人影响,心底并无多少成见。她被陈七救过一回,心底本就有些好感,这一次又是家破人亡的情况,蓦然有了个熟人,便觉得依靠。听闻陈七招惹了太湖八妖这等厉害的大妖,登时替陈七着急起来。
陈七用了好些借口,见这头小狐狸茫然无措,但却怎么都不肯跟自己分开,也就懒得再多说。他微微寻思,便说道:“你现在没得什么本事,我跟人动手时且不可冒头。”荀玉藻微微抽噎,点头答应,陈七便领了她,回到投宿的房间。
陈七出去时,三帮主李媚媚已然被惊醒了过来,待得见到陈七回转,又带了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女孩儿,也是忍不住轻笑,招呼道:“我说陈大当家怎么半夜出去,原来是领了个妹妹回来,不知这位小妹妹是谁家的,生的这般好看?”
陈七冷哼一声,先用眼神止住了荀玉藻,不许她说话,也不答李媚媚的话,只是双手一按,说道:“血蚊子还未有动静,但应也是快要寻来,我们这一次要想个手段,把他害死在这里,不然有这么一个掉靴鬼,迟早是个大麻烦。”
李媚媚见陈七有些提防她,便乖觉的不在提起此事,但是她仍旧心底奇怪,心道:“这小贼哪里又骗了一个这么好的女孩儿回来?这女孩儿长的如此美貌,衣饰也颇华美,看起来好似大户人家的女儿……”
陈七正跟李媚媚商量,要如何设计害死血蚊子,却不知这头大妖已经折返了铸印山。
血蚊子和陈七争斗几次,知道自己一人奈何不得这两人,昨夜摆脱了两头火鸦纠缠之后,便没有继续追赶,而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铸印山报信。
太湖八妖为首的黄睛山君,等了一日不见血蚊子和鹰九霄回来,也是心底担忧。黄睛山君脾气暴躁,烦闷上来,就把王长生抽打了几十遍,打的这个老道士全身血污,逼问天河老祖天书的下落。
三十八、尸兵
王长生不知叫了多少声苦,老泪纵横,早就把什么都赖在“萧屏南”身上。
血蚊子双翅一收,化为人身,飘然在几个兄弟面前落下,黄睛山君见自家老七回来,就住了手,喝道:“怎么不见鹰九霄?”
血蚊子摇头说道:“老八许是追错了方向,我一路上并未见着。倒是追上了萧屏南和那个女人,两人果然是驭兽斋的手段,驾驭了两头火鸦,跟我一场好斗。虽然我能压得住他们,但是萧屏南和那个女人,总是把两头火鸦来纠缠我,却自己逃走,我孤掌难鸣,所以赶紧回来叫起诸位哥哥。”
黄睛山君立刻喝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上路罢!”
王长生知道这群妖怪心狠手辣,忙叫道:“几位妖王,我可以在前头带路!还能帮你们搜索那小贼。”
黄睛山君正要抬手把王长生击杀,听得此语,便住了手,喝道:“那就跟我们一起来罢。若是做事勤恳,某家就饶你一条贱命。”
黄睛山君奋力纵起一团狂风,把王长生和其余太湖五妖一起摄在半空,血蚊子仍旧化为一头簸箕大小的蚊子,前面领路。
陈七在万家村呆到了天明,还不见血蚊子来搅扰,他虽然不知道血蚊子已经赶回了铸印山报信,却也不敢久呆,让李媚媚出去寻了三件衣衫,他们三个都换上了,随着万家村去村外田间耕作的农夫一起,离开了这座村子。
万家村外有好几条官道路过,陈七踏上岔路口的时候还在寻思,该往哪一边去。鄱阳府城是不要回去,除了天马山,也亦不熟悉别的地方。但是陈七又想:“既然陆浩之已经把我供出,天马山亦不好回去,极容易被人寻上门来。”
陈七正犹豫不决,忽然瞧到了穿了一身普通乡下人衣衫的小狐狸荀玉藻,展颜一笑,说道:“我们还是往南,回去铸印山罢!”
李媚媚亦是久混江湖,听得此语,也不禁佩服陈七胆大。铸印山上的荀家庄已经被打破,太湖八妖等人也都知道陈七逃了出来,必然不会在那里逗留,此时铸印山转是最安全的地方。荀玉藻听得陈七要带她回家,俏脸泪盈盈的,只不说话,怯生生的扯着陈七的衣袖,似乎去哪里她都无意见。
李媚媚心里暗叫一声:“这小女孩好生柔弱,男人便是喜欢这种娇怯怯的女孩儿。比起媚惑男人来,我李媚媚可是拍马也比不上她……”
李媚媚眼光锐利,总觉得这个娇怯怯的女孩儿不大对劲,虽然看着一派天真,但骨子里却有一股狐媚气。但是她又抓不着什么破绽,也只是心底嘀咕几句。她可没有想到,荀玉藻果然就是一头小狐狸精。
陈七定了计议,便带了二女折返铸印山,有李媚媚带路,三人选了另外一条路回去。陈七也是运道好,太湖七妖带了王长生一路追赶,恰好在半路上跟他错过。不然凭了陈七的那些本事,抗血蚊子都有些艰难,再有一头大妖他便要落败,何况太湖八妖剩下的七头全都来了?
铸印山被兽王营的秦通用凶兽杀阵封了数十日,又被王长生放鬼火烧山,早就变得满目疮痍,数十个山头都焦黑一片,就连走兽飞禽也没有几多,看起来凄冷无比。
荀玉藻自小生长在这里,见到这般景象分外凄恻,她带了陈七和李媚媚赶到了荀家庄,见到的境况更惨过外面十倍。
秦通一把火把荀家庄烧为平地,一间完好的房舍也找不到,王长生更是为了祭炼髑髅妖,把荀家庄的人都斩下了头颅,到处都是无头的尸躯。这头小狐狸登时放声大哭,呜呜咽咽,听起来让人心酸。此时陈七就算不说,李媚媚也猜到了荀玉藻的来历,她也是个有心计的女子,便上去好言安慰,劝过了一回。
陈七见荀家庄如此凄凉,只得把豢养的两头火鸦一起放出,但有见到荀家人的无头尸骸,就让火鸦往上一扑,都焚烧为灰烬。荀家庄占地颇广,陈七才走了一半,就忽然感觉有一股极浓郁的阴气,他心头微微一惊,便把两头火鸦召唤回来护身。
陈七是个把细的人,循着阴气的方向找了一回,却见散发阴气的地方,只得一片平地,并无什么建筑。他心底奇怪,便把五阴袋所化黑色光圈往下一落,顿时吞吸了无数泥土,片刻之后,地上就现出了一个大坑,坑底出现了数十具“尸身”。
陈七正纳罕,那些“尸身”被阳光一照,便都动弹了起来。陈七一招手,正要把火鸦放出去,却忽然见得一头“尸身”从坑底跃起,虽然这头尸身已经颇为褴褛,但是面目白净,陈七一见便认得,大叫了一声道:“陆二哥?你这是怎么了?”
陆浩之一跃而出,正要发凶性,见得陈七,惊了一声。他是被王长生炼成了“活尸”,神智完好,只是肉身异变,所以仍旧认得“老熟人”。
陈七虽然曾怀疑陆浩之把他出卖,但是此时见陆浩之状态诡异,便不忙下手。问了一句,见陆浩之脸色木然,还以为不会有回答,正要召唤火鸦过来,陆浩之却开了口,只是声音哑哑,犹如金属交击,说不出来的难听。
“原来是陈七!你把王长生杀了么?”
陈七微微一笑,也不否认,说道:“你是被王长生用什么邪门法术,炼成了怪物么?怎么看起来不似活人了?”
陆浩之心境复杂,喟然长叹一声,说道:“我也不知现在自家是个什么情况,原本这具身子还有些感觉,最近几日已经变得麻木,什么冷热酸疼,一概都无,甚至……连下面那话也变得没了感觉,拨之硬邦邦的,犹如枯枝。”
虽然陈七对陆浩之并无好感,但仍旧被这位“二哥”说得有些凄惨,他伸手在陆浩之身上一按,真龙劲闯入,游走了一圈,微微惊讶道:“二哥你的身体虽然变化的这般模样,可是修为却大涨啊!我察觉你体内至少有一百二三十处窍穴都被练通了,恐怕比咱们大寨主还要厉害几分。”
陆浩之苦笑道:“功夫提升了倒是真的,只是……这损失也太大了。”
从那座大坑中,陆陆续续钻出来百余具尸兵,陆浩之把手一挥,这些尸兵便如云景从。这却是王长生在他身上设了符令,方便统御众尸兵。此时王长生不在,这百余尸兵就以陆浩之为首。
麻家的炼尸秘术与众不同,加之陆浩之这些人,是被用活人炼就的活尸,跟寻常僵尸更不相同,故而也不怕阳光,行动自如。
之前他们不肯出来,是没有王长生的命令,此时被陈七掘开了泥土,便都爬了出来。王长生被太湖八妖捉去带路,他亦知道这些尸兵祭炼的时日太浅,就算召唤出来,也不过是被这些大妖随手灭去,故而便都留在了荀家庄,等他脱身后再来寻取。
陈七和陆浩之略略闲谈了几句,心思一动,便说道:“陆二哥,你也知我现在炼就了许多法术,王长生若是回来,也不是我对手。不如你我联手,等他回来,将这老道士制住,逼问把你恢复人身的法门,我们也要一起回天马山,自在逍遥。”
陆浩之本就被陈七降服,现在又成了这个样子,心思更少了一些,当下就答应了下来。不过他亦说道:“我虽然也恨那王长生入骨,但是他有邪门法术,能控制我的身心。虽然我愿意跟陈七你联手,只是到时候怕是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