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恕不解其意,忽见路首一块石碑上,恰好也刻着诗句,不禁走过去细看。
这诗他却没有听说过,不过当中有几句倒写得很有些意思。陈恕低声念道:“涧芳袭人衣,山月映石壁……”
萧中慧点头笑道:“这诗就好多了嘛。”
陈恕瞅着她正想说话,忽听不远处有人说道:“这位姑娘倒是明白之人,此是王摩诘之诗,自然不同非响。”
陈恕回头瞧去,只见旁边溪水边上,一块青石半露在水面,上面端坐着一个头戴竹笠的渔人,正在垂钓,身形凝然不动。
萧中慧见了大感兴趣,走过去看他钓鱼,一边笑问道:“王摩诘就是王维罢?他的诗很好么?比起李白如何呢?”
那渔人笑了一声,说道:“李太白诗中虽然有放逸山水之志,但究其本心,也不过是个碌碌求官之庸人。王摩诘隐逸半生,是个高洁之士,两者之间差距岂可以道里计。”
说话之间他忽然一提手中鱼竿,一尾通体朱红的鱼儿被拉了上来。他拿起来,解下鱼钩,将那红鱼托在掌中呆望了一阵,轻叹道:“可怜可怜,只为区区饵食,便将身陷危中,你也是个痴儿,去吧,去吧。”说着将红鱼抛进水中,再度垂钓起来。
陈恕见这渔人行状特异,也走过来观看,那渔人转头瞧了两人一眼,笑道:“此处向东数里,就是王摩诘当年隐居之所辋川别墅,二位何不前往一游?那等高人隐士,岂可不去凭吊思念?”
陈恕很喜欢李白,听这人将王维捧得上了天,不禁笑道:“王维那人,诗虽然写得好,大节有亏,算得上什么高人?”
那渔人大怒,将鱼竿一收,霍地立起身来,怒视着陈恕,喝道:“你说什么?”
陈恕心想这是遇上王维的脑残粉了,你粉王维不要紧,黑李白干什么呢?他前世混论坛也是个好跟人打嘴仗的,此时大感有趣,笑吟吟地道:“先生你不要恼怒,王维曾仕于伪军,这也是事实,你想抹也是抹不掉的。”
萧中慧瞪着那人,心想你这么凶干嘛,又看了看陈恕,却是面带微笑,风度翩然,萧姑娘心中不禁颇有些自豪之感。
那渔人哼了一声,猛地揭下头上竹笠,露出面容来,陈恕两人都不禁有些惊讶。本以为这种打扮的人都是老头儿,没想到此人竟然面容清秀,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左右。只见他怒视着陈恕,说道:“那是为情势所迫,不得不屈而从之,岂能说是大节有亏?”
陈恕摊了摊手,说道:“话虽如此,相比起颜氏兄弟的舍身取义,这差距可就极大了。”
那渔人怒道:“人家一生高洁隐逸,不过是一时之差错,又有什么打紧?你一个毛头小子,也敢妄论高人!”
陈恕冷笑道:“一朝身事贼,终生背污名,我又怎么不能谈论他了?”
那渔人面色蓦地一阵惨白,喃喃道:“一朝身事贼,终身背污名?”喃喃念了两遍,忽然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喝道:“臭小子找死!”一挥掌,身形展动,就向陈恕扑过来。
陈恕从前跟人骂架,只要骂赢那是随便怎么得瑟都无所谓的。却是忘了自己身在武侠世界,嘴巴骂赢了人,还得要小心别人动手。只见那渔人身形矫健,气势汹汹,人还离他老远,一股气势却已汹汹而至。
两人都没想到这渔人竟然是个武功高手,无不大惊,萧中慧不及细想,竟然和身扑过来,想要替陈恕挡这一招。
正在此时,忽听一人厉喝道:“西华住手!”
那渔人面色大变,硬生生地停了下来,身形落下,双腿陷入溪边污泥之中。他握紧了双拳,双肩颤动,似乎心情激动之极。陈恕见他这样,知道内中肯定有隐情,倒是有些过意不去,忙笑道:“先生,咱们随口说笑,你又何必当真呢?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那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回过头看了看,忽地纵身,身形如闪电般掠开。
陈恕不禁愕然,忽觉怀中温软幽香,低头一看时,萧中慧正躺在自己怀中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原来刚才她扑过来想要帮忙挡招,结果那人临时收手,她这一下收势不住,直跌过来,陈恕顺手一把抱住,结果就成了这样。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对望了一阵,陈恕想起刚才那人气势那么凶狠,她却毫不迟疑地扑过来,不禁心中温暖,笑道:“师父,要弟子抱你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