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老黑祖上据说还是色目人,但如今想在他的脸上看出什么高鼻深目来却是不可能,明太祖规定色目人之间不得通婚,一代代下来,早就是和汉人没什么区别了,索老黑自然也不是老黑这个名字,不过他在海上久了,风吹曰晒的,别人也是被晒黑,他也是被晒黑,可索老黑却比旁人黑太多,也就有了这个绰号。
至于有人说这个索老黑祖上可能还有昆仑奴的血统,这话万万不能当面说了,要不然这位爷可是会急眼的。
舟山群岛的小洋山岛上有个水寨,大小九十余艘海船,千把号人,这些人的头领就是索老黑。
船不过百,人才过千,这个规模也就是在一府一县之地还能有些名气,海上的这些海主龙头谁家不是千船万户,在本地是大豪,在倭国南洋赫然是王侯气派,他这等小打小闹的,委实是算不得什么。
索老黑他自己说自己是观海卫的军户,因为犯事杀了当头的上司,这才跑出来扯旗,不过如今绿林和海上的人物都说自家是犯事杀了上司的军户,好像不这么说就来路不正一样,倒也当不得真。
但这索老黑能在这边有个小小的局面,靠的就是和军户熟悉,川沙堡、南汇咀中后所这两处临海的军寨都和他来往密切,索老黑一干人的兵器和火药,甚至船只都是从那边买过来,海上有什么风波,要有什么大伙过境,索老黑甚至都率领大队人马去川沙堡那边躲避。
大明如今是没什么水师的,都是那些大的海主横行,贼不怕官,贼怕贼,这也是大明海上的特色之一。
嵊泗列岛、舟山群岛,这一代是大明最繁忙的海面之一了,南直隶和浙江各府的船只都要走过这一片,索老黑领着人零敲碎打的动手,也是很滋润。
原本抢来的那些货物,海上有专门收赃的人,不过这些人砍价特别狠,十两银子的货物给你二两就不错了,有时候一两就能吃下,你不给他还不行,因为没有别处能销赃,货物变不成现钱,那什么都不是。
可自从这松江开埠之后,局面就不同了,索老黑一来二去的,就通过川沙堡搭上了上海县内的关系,新起的曹家兄弟也是要和海上的人联线,不然也没处收赃物,曹家兄弟收赃的价钱可就高很多了。
几次生意做下来,索老黑这一伙也是肥了,索老黑和几个大头目甚至还在上海县内购置了产业,准备捞足了过去住,曹家兄弟还在索老黑的寨子里入了股,也弄了十几条船百把号人,倒是个互惠互利的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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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头,有船来了,一共五艘,看着应该是向外贩丝绸的。”
在桅杆上有人扯着嗓子吼道,嵊泗列岛这边岛屿和礁石众多,地形复杂,船队藏身其中很难被发现。
索老黑所在的是一艘五百料的广船,这船算不得什么大船,不过在索老黑这一伙里已经算是最大的了,听到五艘贩运丝绸的船只,船上的一干人都有些搔动,在杭州湾这一片的海面上,这可是最肥的。
“你可看清楚了?”
“千真万确,应该是杭州富顺祥的。”
富顺祥是杭州府第一号的丝绸商行,倭国、南洋甚至番人都和他们做生意,至于这龙头的称呼,在海上大家公认的也不过只有沈枉和闽粤南洋那边的两个大头目而已,索老黑自己图这个威风,别人也管不到。
“娘的,这次吃下来就可以去松江府置办个庄子养老了!”
索老黑念叨了一句,转头低声叮嘱几个亲信说道:
“都看好了,别让这帮千刀杀的偷吃,这船,这货都能卖大钱的!”
几个亲信神色兴奋都是点头,这边呼哨一声,开始起帆出行,他们船小在这个岛屿又是有上风位,追这些丝绸货船还是有把握的。
这边一干船只从岛屿后面绕出来,那五艘大船也是发现了,能看到船上的人明显是慌张了起来,船上人都在忙碌,有的升帆,有的在那里挂旗。
“龙头,有三水盟的旗子!”
现在沈枉那个大伙的旗子依旧是在海上通行,毕竟天津卫保险行这边手还伸不到南方来,三水盟的旗子也起到类似的作用。
索老黑手搭凉棚,看着对面的大船,朝着海里吐了口吐沫,开口骂道:
“要是认他的旗子,咱们这边早就喝风了,不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