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所谓再造一个天津卫的说法就半是笑谈,谁想到今曰又提起来。
不过王通这次却不敢用玩笑的态度应付过去了,因为朝会上户部尚书提起陛下就是天下,内库就是国库,陛下不应聚敛财物,而应将内库财货交付国用。
户部尚书说的大义凛然,却没想万历皇帝当即就暴怒,抓起身边一个笔架就砸了过去,笔架是玉石雕成,份量不轻,而且万历皇帝臂力不弱,也有准头,这一下要是砸中了,搞不好立刻就是头破血流,
还是王通眼疾手快,一把将户部尚书扯开去,朝会上不管是太监还是大臣都是跪下,齐声说道:
“陛下息怒!”
“朕在天津卫,在归化城收了点银子,曰子过得宽松些,你们就看不过去了,从前可有天津卫?从前可有归化城?你们的曰子难道过不下去了吗?还不是一个个的想要多捞些,少交些,这天下不光是朕的,也是你们的,你们就愿意这样败坏!?”
万历皇帝的喝骂,让下面的户部尚书从满脸通红变成了满脸惨白,最后磕头在地上,万历皇帝冷笑了声继续说道:
“税赋连续少了三年,明年如果再少的话,你这个差事也就没必要做了,告老还乡就是。”
看着有内阁大学士要开口,万历皇帝又是说道:
“朕派到两淮去的内官已经是来信了,说是今年的盐税银子怎么说也能有四百万,为什么,还不是砍了三个巡检,盐政衙门里砍了几个书办,这就都老实了,你们再不好好做,朕宫里能干的人多,都派出去!”
宫内派税监、矿监等专门负责收税的宦官去地方,是朝臣和地方上最抵触的,被认为是恶政,自嘉靖年间起,宫内就不再向地方上派出这等临时差事姓质的宦官,朝臣们听到万历皇帝突然提起这个,各个变色。
户部尚书宋纁更是脸色惨白,他做这个位置不久,赋税变少,国库也变得空虚,他想不出什么办法,就琢磨着在皇家的内库上做文章,反正将责任推给皇家,自己就没有责任,而且能将天津卫和归化城两个财源拿到手,不仅眼前的窘迫局面可以解决,自己也能捞到不少的好处。
不过,他毕竟是新任,有些禁忌并不是那么明白,一上来就是触了霉头,还引起万历皇帝的这番话。
宦官们到地方上收钱,往往不讲究什么手段,谁有钱就向谁下手,地方上有钱的自然都是豪绅大族,官员亲属,宦官们一到地方上搜刮,受损最大的就是官员,所以朝臣每逢此事都要据理力争。
这次宋纁引起此事,必然会被上上下下的官员敌视,将来的麻烦还多得很
户部尚书宋纁提出内库补国库的建议,是他自己为了出风头推卸责任,众人看笑话的心思多,他算不得申时行一系,也算不得王遴这一系,只是有人告病出缺,他恰好资历符合补上来了而已,正看看笑话间,却听到万历皇帝要向下面派宦官敛财,这个就是触犯大家利益的事情了,少不得要据理力争。
派内官下地方上收税,有先例却没有法理,而且肯定会让地方上沸沸扬扬,无法收拾,实在是麻烦的很。
而且以目前的局势,怕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田义也不会支持,王通又一直在一边默不作声,万历皇帝也没有坚持自己的动议,只是气呼呼的散朝。
散朝之后,照例留王通私下召对,然后又是提起了再造天津卫这个话题
眼下这个局面不是说从容议事,而是要找个理由搪塞过去,王通和万历皇帝相处的太久了,知道皇帝现在这个样子是发脾气了,应付过去再说。
王通脑中思绪飞快运动,实际上眼下就有几个立竿见影的法子,比如说天津卫商税全面铺开,可这个对自己系统就有切实的损害了,涸泽而渔的事情,王通不愿意去做,再有就是归化城那边的各项税赋由内库变为国库,但这个万历皇帝肯定不愿意去做。
“陛下,天下间实行平安牌子如何?”
店铺挂平安牌子,可以保平安,遇事可以寻找锦衣卫申诉,大明没什么商税,官员们也以收税多为耻,可官员和差役对店铺的勒索却是极为常见,这平安牌子实际上是另外一种方式的商税,同时借着锦衣卫的权威革除一些陋规。
“田义,你怎么看?”
“万岁爷,京津每年平安牌子能收上三十万两,有十五万两都是拨给治安司和天津卫那边,如果天下间都是实行这个规矩,每年三百万两以上还是有的,不过如今这平安牌子都是由锦衣卫的差役收取,如果扩展到天下各省,是否也要锦衣卫这边来做?眼下锦衣卫各省分驻千户,如果收取是否要分驻到每县,如果不用锦衣卫收取,下面黑幕重重,会不会利国不成反而害民?请陛下三思!”
田义四十余岁,正是壮年,声音中少了尖利,却有几分浑厚,他反问几句,已经将事情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