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北境太平,为求一时之功业,竭尽天下之力,败了不必说,胜了又如何,北境不毛之地,得之不能耕种,还要有兵马驻守维护,草原鞑虏骑兵大胜不会尽歼,败后极易重整旗鼓,又会卷土重来,那时,且不说北地,天下间官吏无俸禄,将兵无军饷,若加税赋,则百姓乱,若不加税赋则官变兵乱……”
这等局面的确是惊人骇目,张学颜说的也是丝丝入扣,万历皇帝几乎忘记了先前的不快,在那里苦苦沉思。
张学颜的话还没有说完,这人的确是方正之人,又是开口说道:
“臣方才所说,所算的都按照这几年的税赋,陛下可知道,今年到如今,各处税赋收上来的还不足去年的七成,明年恐怕更是不如。”
说完这个,张学颜才施礼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万历皇帝神色阴沉,敲击着扶手沉声说道:
“张爱卿所言都是实际,税赋的情况朕也是知道,一条鞭法各地多有废除,不过这也是无奈,一条鞭法固然将杂役折抵银两,可许多地方将这杂役折抵银两当成了加税,的确是良法良策,可放在下面却已经走了样,河南、陕西几处已经多有民变,朕也只好放任废除了,至于那税赋考绩之策,天下官吏自然不愿,上下其手的,朕也没奈何。”
说到最后,已经变成了冷笑,尽管张居正死后哀荣之极,但万历皇帝对张家几个子弟的态度众人却看在眼中,加上张四维的清算,张居正的政策本就让官员和下面的高门豪绅抵制,朝中有这样的态度,下面的人自然将张居正的政策尽数废除,不管是善政恶政,万历皇帝也是无可奈何。
张学颜滔滔不绝的说了这么多,王遴觉得颜面无光坐在那里,偏生有没有什么说话的余地,申时行沉吟了下,也是起身陈奏道:
“陛下今曰召臣等前来,有兵部,有户部,无非是询问能战不能战,如何安排战,不过方才张尚书所言陛下也已经听到,臣想陈奏的是,这等倾国之力的大战,战胜固然是千秋万代的功业,若败怎么办,社稷动荡,更有甚者,鞑虏再入中原,生灵涂炭,这样的风险陛下可曾想到,人君施政,最先求的就是一个稳字,无论如何,江山社稷的存续才是首重之事,陛下要慎之慎之啊!”
王通低着头,心思却是在快速转动,申时行这个意思,应该就是收益和风险的考量,那张学颜的说法就是成本了。
“陛下,万不可被武夫小人蛊惑,把列祖列宗打下的大好江山置于险地,谁为陛下出此策,谁蛊惑陛下考虑此事,臣以为当严责重惩,以儆效尤!!”
户部尚书王遴站起说的这番话,王通只是嗤笑一声罢了,看到定论已成,他这边无非想把祸水引过来,好将自己搞下去,不过这王遴看到王通在场就胡乱揣测,却不知道这件事王通仅仅是旁听作证,将戚继光所说的上呈罢了。
张学颜和申时行所说的,万历皇燕京是露出沉思之色,不过这王遴这么说话,万历皇帝明显有些厌恶,但也没有发作,只是摆摆手说道:
“诸位爱卿所言,朕都会慎重考虑,先散了吧。”
众人都是起身为礼,依序退了出去,走出门后,王通身份最低,自然要落在众人之后,张学颜和王遴压根对他不理会。
倒是申时行路过他身边的时候,目视前方,淡然说道:
“你如今身居高位,你荣华富贵是因陛下,是因这大明江山,不要自坏根基,向那死路中去,王通,你好自为之!”
王通苦笑着低头,那申时行已经走远了,还没走出太远,赵金亮已经从偏殿中跑了出来,开口喊道:
“万岁爷召王通问话,请王大人回来吧!”
前面三人回头看了眼,继续去了,王通则是摇摇头,转身又进了殿中,万历皇帝在那里皱眉看着手中的文卷,神色却颇为失望的样子,看了几眼,就把文卷丢掉,开口对王通说道:
“戚继光这个人,朕不放心他在蓟镇是一回事,但这个人敢给朕进这个策论,定然不会是对江山社稷有害,可方才那一说,张学颜所讲的也是道理。”
“陛下可记得古北口大捷之后,戚继光和臣在天津卫的密谈,臣曾有密折说明那次……”
王通躬身问道。
(未完待续)